第七百三十章:閃開,我要開始水了(2 / 2)





陳尚書仿佛忽然心頭被戳破了一層窗戶紙,將此前發生的種種事情,都聯係了起來。

別的不說,就說翰林院,從朝廷成立之初,翰林院就是一個十分強勢的衙門。

隨侍天子身側,擬詔,呈文,講讀經筵,出入內閣,以備諮詢,都是翰林院的職責,也正因於此,翰林院的地位水漲船高,成為天下士子心中的聖地。

可現在呢?

一條條慣例被天子打破,先是他這個曾經的翰林掌院學士,內閣大臣,被升遷到了六部尚書。

隨後,內閣的閣臣,又被一乾從州縣一步步走上來的侍郎占據,如今內閣中,真正還算得上清流出身,就隻有江淵,但即便是他,也是有地方經歷,從刑部侍郎被調過去的。

尤其是在高穀被貶去南京之後,內閣遲遲沒有清流出身的官員能夠頂上,陳循曾經嘗試過舉薦大理寺卿杜寧,但是,每一次都被天子給擱置了。

若非如此,陳循也不至於,三番五次的在徐有貞這麼個普通翰林身上下工夫,想要將他給扶起來。

實在是因為,翰林清流一脈,如今已經有些青黃不接了。

從陳循自己的角度出發,在天子的支持下,他到了工部尚書的位置,的確地位,權勢都比之前要強得多。

但是,這並非是六部的職權提高了,而是天子在有意無意壓著內閣的地位,這一點,單從加銜上便可看出。

基本上,六部尚書的加銜,都要比內閣大臣高上一階。

別小看這區區的一階,到了他們這種地步,權勢其實相差不多,真要排個位次,看的就是這一階品級上的差別。

緊接著,開了非清流入內閣的先例之後,天子又將矛頭指向了專門出產清流的翰林院。

現在回過去看,彭時,裴綸等人在京察之時和王文發生衝突,被貶謫出京,看似是這個老傢夥以權謀私,打擊報復,可實際上,是否是天子早有安排呢?

如果說,那次真的隻是朝廷局勢所迫的話,那麼,前段時間,翰林院諸多庶吉士被提前散館,發到都察院任監察禦史。

看似是蕭鎡和他之間,新舊清流之間的鬥爭,明麵上是為了整飭軍屯,但是,回頭再想,最後的結果,卻是翰林院的庶吉士為之一空,而且,翰林院的官職數量,也由原來心照不宣的超額,恢復了原本定製。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被發出去就算了,因為「朝廷需要」,所以,他們基本都是被平調過去授予禦史,和普通觀政的進士並沒有差別。

換而言之,清流的資歷,因為這種特殊情況,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加成!

如果說,清流的資歷並不能給這些官員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的話,那麼,它還會被進士們追捧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要是沒有今天的這樁事的話,那麼,翰林院的清流地位,可能仍然是朝中最金貴的資格。

但是,如果這條路真的被趟開了,這次入六部的是榜眼和談話,說不準三年之後的春闈,入六部的就變成狀元了。

這樣細想下來,陳循,高穀等人相繼被升遷,貶謫,內閣也被非清流的官員遞補進去,是斷了清流的頂層力量和最平坦的升遷通道。

隨後,京察當中裴綸,彭時被人被貶出京,如今整飭軍屯讓庶吉士提前散館,重新恢復原本的員額製度,是抽去了清流的中層支柱。

而現在,科舉一道一榜眼一探花的去處,則是停了清流最優質的來源補充。

如此下去,隻怕以後的翰林院,真的就變成了一個隻能侍奉文翰之事,舞文弄墨的衙門了。

想清楚了這些,陳循不由被驚出一身冷汗。

天子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翰林院起了心思,這般一步步削弱的籌劃,到底是因勢利導,還是早有打算,今日的殿試,是天子臨時起意,還是……

抬頭看著天子平靜的臉色,陳循越發覺得眼前的這位年輕君王深不可測。

恰在此時,天子似乎察覺到了陳循的目光,於是,一道溫和的聲音在陳循的耳邊響起。

「陳先生覺得,可有什麼不妥嗎?」

一抬頭,陳循正好對上天子滿含深意的目光,不知為何,他心頭有些慌亂,似乎被戳穿的不是天子,而是他一樣。

短暫的躊躇之後,陳尚書低下頭,拱手道。

「陛下聖明,臣以為,如此安置十分合適。」

說到底,人都要為自己著想,陳循固然出身翰林一脈,但是,他如今已經位居七卿。

雖然排名不算靠前,但是,既然到了這個位置,他本身對於翰林的依賴,便減輕了許多。

所以說白了,翰林一脈之後的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甚至於相反的,如果那些庶吉士沒有提前散館的話,他們被壓在蕭鎡的手下,遲遲不能真正入朝,反而更無法對陳循有助力。

現在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但是,至少他們都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整飭軍屯一事,雖然危險艱難,可若是做的好了,未必不能平步青雲。

至於翰林院的未來如何……

關他一個工部尚書什麼事,那合該是如今在偏殿的某個蕭姓倒黴掌院學士要操心的事!

哦,他忘了,這個掌院學士,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說不準,今日之後,翰林院就要有一位新的掌院學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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