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召見(1 / 2)





「楊洪的奏本?」

乾清宮中,朱祁鈺從案牘當中抬起頭來,目光落在成敬剛剛遞上來的奏疏上,口氣有些莫名。Google搜索.com

成敬點了點頭,躊躇片刻,一邊將奏疏遞上去,一邊開口道。

「不錯,除此之外,還有大宗伯的奏疏,二者皆是和成國公府相關的,不過,大宗伯是為朱儀求情,但是楊侯是……」

「是為先成國公朱勇平反的!」

原本成敬說這番話,是希望天子能夠預先有個準備,卻沒想到,他話還沒說完,天子便接了下去。

一時之間,倒是讓他有些始料未及,愣在了當場。

要知道,根據內閣的幾個大臣說,這份奏疏是今早送來的,因為事關重大,所以王翱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然後便和胡濙的奏疏一起,讓他帶進了宮。

所以理論上來說,天子應該是不知道其中內容的,可現在……

「陛下英明!」

將奏疏輕輕的擱在案上,憋了半天,成敬的拱手道。

如果說,不是內閣提前將奏疏已經告訴了天子的話,那麼,出現這種情況,就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這道奏疏,就是天子授意楊洪上的,第二,天子早就知道,楊洪會上這道奏疏,隻是在等時機罷了。

成敬比較傾向於是第一種,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都可以看得出來,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天子是有所掌控的。

因此,原本還想就此事開口一勸的他,就此便熄了心思。

既然一切都在天子的掌握當中,那麼,他也就隻需聽命辦差便是了。

這道奏疏,不是朱祁鈺讓楊洪上的,但是,其中內容,朱祁鈺的確早就知道了。

要知道,當初朱儀和楊傑的計劃,還是得到了他的點頭的,交換條件之一,就是這道奏本,他自然是清楚的。

當然,意外還是有的。

其一就是胡濙的這道奏本,朱祁鈺敢打賭,這個老狐狸,一定是嗅出什麼味道來了。

不然的話,憑他謹慎的性格,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趟這趟渾水的。

或者說,以這位大宗伯多年來的習慣,若覺得事情沒有成功的把握,他壓根不會參與。

這個時候,他上這道奏本,看似會引起爭議,其實,也是一種表態。

因此,在看完了之後,略一沉吟,朱祁鈺便提起硃筆,在上頭寫了一行小楷,隨後轉手遞給了成敬。

後者接過來一瞧,隻見上頭寫著。

「準卿所奏,卿勞苦功高,為國效命多年,實乃國之柱石,然家事國事俱需料理分明,方不負聖恩,此諭。」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但是其中的敲打之意十分明顯。

成敬看完之後,心中不由嘆了口氣,果不其然,大宗伯仗著自己的資歷開口求這個麵子,天子雖然準了,但是卻點明了所謂「家事國事」,顯然,心中還是有不滿的。

當然,這隻是成敬的想法,相信,也是朝中大多數人的想法,胡濙自己看到這份奏疏,會想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將這份奏疏收起,成敬便瞧見,天子拿起了第二份奏疏,也就是昌平侯楊洪的那份,眉頭微皺,似乎有些躊躇不定。

這份奏疏當中寫了什麼,成敬自然是曉得的。

不僅僅是為朱勇鳴不平那麼簡單,事實上,對鷂兒嶺一戰的評述,隻是這份奏疏的起點,而不是核心的重點。

這份奏疏當中,楊洪幾乎是回顧了整個土木之役的經過,罕見的詞鋒尖銳。

「……臣以鷂兒嶺之戰,土木之敗,皆非將非軍之罪,乃我朝多年積弊之過也。」

「正統紀元十四年,三楊及先英國公張輔,禮部尚書胡濙五大臣受先皇遺命輔政,務修內政而輕戎政,致京營積弊叢生,邊境軍屯廢弛,軍隊孱弱,號令難行,此其一也。」

「太上皇幼衝繼位,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少血勇之氣而慕父祖之功,三楊教之以文而輕之以軍略,致太上皇不習武略,而有土木之禍,此其二也。」

「太皇太後仙逝後,王振勢大,堂皇入朝堂而越朝政,三楊顧身後名,畏懼天威,放任奸宦橫行,蒙蔽太上皇,朝堂諸臣縱有一二敢言直諫者,俱因勢單力弱,被王振打壓流放,至親征之前,朝堂汙濁,人人求自保而不敢諫,此其三也。」

「鷂兒嶺一戰,朱勇雖為大將,卻受製權宦,而喪領兵之權,此非將之過,實乃諸臣不敢諫君之過也,縱無朱勇,亦有別將,而土木之敗,終不可挽回矣。」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今陛下登基,聖明英斷,堪為萬事表率,律己慎獨,遠勝歷代先皇。」

「然則國之大計,在修武備,除積弊,安萬民,保邊疆也,君明為國之本,然臣賢而君明,方是盛世之象。」

「唐以強滅,宋以弱亡,古人雲,以史為鏡,故臣鬥膽諫陛下,文武並重,此為萬世傳承不易之理也。」

應該說,楊洪的這份奏疏非常大膽。

大膽到,讓朱祁鈺都有些意外,而且,通篇看完之後,朱祁鈺總覺得,不像是楊洪的手筆。

既然如此,那想必是來自於……

「成敬,你去傳旨,命昌平侯楊洪攜子覲見。」

擱下手裡的奏疏,朱祁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倒是叫成敬有些發愣。

躊躇片刻,成敬還是小心的問道。

「陛下,您是說,攜子?」

召楊洪覲見,這沒什麼意外的,但是,攜子覲見?

見此狀況,朱祁鈺掃了成敬一眼,卻並沒有多說,隻是點了點頭,道。

「算了,還是懷恩去吧!」

「是……」

和成敬不一樣的是,懷恩對於朱祁鈺的命令,沒有絲毫的遲疑,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這叫成敬的身子有些僵硬,躊躇片刻,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但是,這個時候,朱祁鈺的聲音卻率先響起,道。

「成敬,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外間事忙,你且先去吧。」

「陛下,內臣……」

成敬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掙紮,但是,片刻之後,他輕輕嘆了口氣,還是沒有說什麼,隻道。

「內臣告退……」

說罷,他跪下磕了個頭,然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望著成敬離去的身影,朱祁鈺也不由嘆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成敬他骨子裡,就不是一個適合做奴婢的人,他清高,自矜,有抱負,有風骨。

這樣的人,本該是朝中名臣,可時代的塵埃落在身上,便成了壓垮一個人的巨石。

漢王之亂,和成敬八竿子打不著,但是,因為他當時被派去晉王府做官,晉王又和漢王有所牽連,他理所當然的被判了腐刑。

若他的人生到此為止,終生隻是郕王府的總管太監,那麼也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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