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於大聖人(2 / 2)





不過……

「廷益,你想做什麼?」

聽到於謙越來越不善的口氣,俞士悅有些不安,開口問道。

然而,聞聽此言,於謙卻搖了搖頭,道。

「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俞兄你要做些什麼!」

啊?

俞士悅愣了愣,明顯有些沒反應過來。

見此狀況,於謙道。

「俞兄也知道,我不日即將出京奔赴各地,主持整飭軍屯一事,若陛下所言不錯,那麼此次地龍翻身後,大明將有諸多天災。」

「如今已是七月,最遲年尾之前,各地的軍屯事宜,都需收尾,所以這段時日,京中之事我怕是無暇顧及了。」

「因此,我離開之後的京中之事,隻怕要交託給俞兄了!」

這……

俞士悅有些猶豫,他當然知道於謙不會坑他,但是,這一次於謙所謂的託付,可不是跟上次一樣,庇護他的家人便可以的,而是涉及到朝政之事。

二人的關係固然好,但是,所謂君子和而不同,真正要論政治觀念和行事手段,他們二人其實還是有差別的。

隻不過以往的時候,他們雖然討論朝政,但是對於具體的做法和方向,卻默契的留有餘地,不相互乾預。

可這一次,於謙卻一反常態,這不得不讓俞士悅有些奇怪,躊躇片刻,他還是開口問道。

「你想怎麼做?」

於謙沉吟片刻,低聲對俞士悅說了兩句,於是,後者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廷益,你確定,你是因為要出京了,所以才不願意自己出麵的嗎?」

「自然如此,不然的話,於某還能是為了所謂虛名清譽不成?」

麵對俞士悅的質疑,於謙理直氣壯。

「可是……」

「俞兄!」

見後者有些猶豫不定,於謙嘆了口氣,收斂了剛剛的小小玩笑,正色道。

「此處沒有旁人,我便實話實說,你雖是機緣巧合接下了太子府詹事之職,但是,身在其位當謀其政,此吾輩為國儘忠之責也。」

「輔弼東宮,教導太子,是俞兄當為必為之事,但是,當今太子的身份地位特殊,這太子之師的位置,要比歷朝都難坐的多。」

「天子不喜黨爭,並不會逼迫大臣站隊,然而,身在朝局當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相信俞兄應該明白。」

「何況,內閣不同於部院,極賴天子恩寵,此次陛下帶太子殿下出宮,除為威懾外,更多的,亦是為安撫朝局民心,以示太子賢德,國本穩固。」

「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朝廷上下對於東宮都會持續關注,俞兄既是內閣次輔,又是太子之師,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掉的,如今恰好有此機會,乃順勢而為,俞兄需得把握啊!」

這番話說的真心實意,讓俞士悅陷入了沉思當中。

道理他的確都明白,但是……

輕輕嘆了口氣,俞士悅抬頭看著一臉認真的於謙,感慨道。

「廷益,你變了許多。」

「往些時候,這般朝堂籌謀的手段,你可一向不願為之,現如今,倒是不拘這些了。」

聞聽此言,於謙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搖頭道。

「俞兄錯了,於廷益沒有變過,變的是社稷朝局,這許多年來,外界不乏非議於某沽名釣譽,邀名買直的,但是,這些非議對於某來說,如清風拂過,不惹塵埃。」

「對於某來說,千古流芳還是籍籍無名,都不重要,於某既受朝廷重託,身在其位,便要對得起心中的這道信念,我知我的路在何處,自然不會走偏。」

「往日裡,朝廷需要的是清正之臣,滌清朝廷濁氣,於某便是清正之臣,如今有聖明天子在上,他老人家身正德高,為萬民垂範,何必於某多此一舉?」

說著話,於謙的神色有些複雜,遠遠望向宮城的方向,道。

「如今,朝廷的於廷益,該是做些實事的時候,今日陛下對太子殿下說,為一人之仁不為仁,在一時之恕不為恕,既是在教導殿下,也是在教導我等。」

「對於某來說,成一己之名不成名,為社稷之臣方是吾!至於外界史筆,無愧於心便是,不必在意……」

聽了這番話,俞士悅神色有些複雜。

對於眼前這位老友,俞士悅雖然口中不說,但是,心中一直存著要較個長短的心勁兒。

當然,這不是指在朝堂上的官位權勢,而是指的行事作風,德言品行。

然而讓他感到挫敗的是,每每當他覺得自己能夠趕上對方的精神境界的時候,於謙總是能夠出乎他的意料。

今天這一番話說出來,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趕得上於謙這份覺悟了。

聖人講存天理,滅人慾,其意便是求天地至理,去一己私慾,但是這話說起來容易,身體力行者,卻寥寥無幾。

人活在世,總有所求者,即便是到了他們這種地步,亦有所求,有人喜好奢靡,貪圖享樂,有人為子孫後代奔忙,最不濟的,也要看重身後聲名。

可於謙此人,兩袖清風,不圖享受,堂堂的一品少保,兵部尚書,日子過得隻怕還不如六七品的官員。

他的兒子於冕,養子於康,家教嚴格就不說了,也都算是學富五車,但是,換了別人,早巴不得把他們塞進官場裡了,但是於謙偏偏拘著他們,一個也不能走仕途這條路。

如此不拘外物利祿,不帶私心之人,已是難得之極,可現如今,他竟然連身後之名,史筆之論也不在乎了,這般隻存心中之道,一去私慾的境界,他也隻能是自嘆弗如。

「你啊你,可真是要把自己活成個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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