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大冤種沈尚書(1 / 2)





問:當一件事情很難辦,但是又躲不過去的時候,該怎麼辦?

作為一個久經仕途,且屹立不倒多年的五朝老臣,胡濙的回答是,第一要敢向前衝,能往上打。

雖然說這是私下裡,但是正因為是私下裡,所以天子的話擺在這了,才更容不得他們退縮。

越是這種場合下,越是事情難辦,越不能磨磨唧唧的。

要是不難辦的話,天子隨便在早朝上一提,自然就有無數的人湧上來做。

正因為難辦,所以天子才私下來找,也正因為難辦,所以,天子才找了他這麼個德高望重的五朝老臣,禮部尚書。

人總是要有用的,總想著誰也不得罪,最終就是誰都會得罪。

所以該頂上的時候,再艱難也得頂上,隻有關鍵的時候頂得上,屁股底下才能坐得穩。

胡濙心裡跟明鏡一樣,以天子的性格,決定了的事情,就必然要做到。

他胡濙要是辦不了,自然就會有其他人來辦。

別人來辦,就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下台,別人上台,另一種更慘,就跟今天一樣,事情別人來做,黑鍋他來背。

畢竟,宗務一道,繞不開的就是禮部和宗人府。

身為禮部尚書,胡濙若袖手旁觀,倒不是不行,但是不管怎麼袖手,一旦出了事,這個壓力都會來到他的身上。

倒不如乾淨利落的接下來,既在天子麵前留下一個關鍵時候能頂得上的形象,又把怎麼辦這件事情的權力,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事情自己來做,該寬該嚴,該收該放,方向總是自己來把控的,不至於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頭收拾手尾。

但是,如果隻領悟到這一層,那麼就隻是魯莽而已。

接下來好接,但是辦好卻不容易,要是悶著頭光知道接,在天子這的印象倒是留好了,可作難的隻會是自己。

所以,在堅持第一條原則的基礎上,第二條,就是得敢提困難。

在朝堂上呆了五十年,胡老大人早就過了年少氣盛,非要事事證明一下自己能力的階段了。

事情難做就是事情難做,辦事的態度要好,但是客觀困難也得說,當然,強調困難的同時,不能讓天子覺得,這是在推脫埋怨,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讓搭檔去說!

這也是雖然胡濙最先看到奏疏,但是,這段時間以來,他都在和天子商議完善,但是卻並不過多說事情有多難辦的原因。

逃不掉的還有這位岷王爺呢,等他來了,自然會說的……

朱徽煣隻怕到現在還不知道,找他過來一塊商議的建議,其實是上回覲見的時候,胡濙老大人提出的。

紅臉白臉嘛,總得分工合作,不能讓他一個人都唱了。

當然,僅僅有這一步還不夠。

天子把事情交給他們,要的是他們來辦事,不是讓他們來叫苦的。

所以,說完了困難,自己得有解決的辦法。

前一步可以讓別人來做,但是,這一步一定得自己來。

說白了,想要馬兒跑,不能不讓馬兒吃草,要學會借力,尤其是借天子的力。

整飭軍屯為什麼能推行的下去,還不是因為天子肯放權,肯讓於謙全權主持,甚至於為此,於謙差點把兵部變成自家的後花園,天子都沒有阻攔。

整飭軍屯是大政,那天子要整飭宗務,自然也是大政。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獨斷專行的把事情交給他們就不管了。

該給的支持還是要給的!

要知道,這件事情,尤其是禮部要承擔的部分,可是徹徹底底的得罪人的活兒,要是沒有天子的支持,胡老大人是決計不會乾的,就算是乾,也有的是法子出工不出力。

這一點,朱祁鈺也明白。

身為天子,在這種涉及到國政方向的大事上,是絕不能隻管結果,不求過程的。

不然的話,要麼會導致底下人打著旗號胡作非為,這一點最典型的,就是剛剛發生的土木之役。

要不然的話,就會得到一個虛假的結果,譬如嘉靖,耳朵邊倒是舒服的很,但是實際上,真正的情況卻沒人給往他麵前遞。

既是國政大事,天子可以不事必躬親,但是,每一步的走向,必須自己控製,至少要了解清楚,給底下人指明方向。

因此,沉吟了片刻之後,他開口道。

「既是如此,先讓叔祖安排著,給各家宗室去信問問,禮部也先上個奏疏,到時候朕下廷議。」

「至於這幾條措施,旁的衙門牽扯不大,但是關於宗祿的部份,得和戶部商議,大宗伯這幾日,便可和沈尚書談談看,到時候由禮部主導,戶部聯名呈個本上來,朕瞧瞧再說!」

得嘞!

胡濙眼中精光一閃,拱手道。

「陛下聖明!」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要不怎麼說,陛下是個聖明君主呢。

這份聞弦歌而知雅意的貼心,可不是一般的君上能做到的。

整飭宗務這件事,涉及的麵不算廣,但是影響卻不小,難度絲毫不比整飭軍屯要簡單。

所以,肯定是要拉人一起來擔的。

岷王接走了一部分壓力,但是最難的部分,還在禮部這裡,所以,還需要繼續再找人一塊背這口鍋。

胡濙雖然舉了這麼多的衙門,什麼刑部,都察院,戶部,但是其實,核心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戶部。

因為這件事情一旦辦成,戶部是得利最大的。

甚至可以說,從改革的動力上來說,戶部比禮部的動力要更強。

這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戶部管錢呢!

大明要說最花錢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邊軍,另一個就是宗室。

偏偏,大明的稅收製度又比較特殊。

邊軍的軍費,戶部隻要想,還是能控製的,但是宗室的祿米,戶部卻是壓根就管不了的。

歷年地方的稅賦在收取之後,一部分押解京師,另一部分,就會直接用作當地宗室的祿米。

換句話說,這部分的稅賦,壓根就不會過戶部的手,最多就送來個帳本,讓戶部乾瞪眼。

如今各處都需要用錢,尤其是一旦災年到來,那麼,朝廷最大的壓力,必然會在戶部身上。

所以,如果能夠削減宗室的花費,那麼戶部必然是頭一個讚成。

但是,顯然天子也看到了,對戶部來說,他們關心的隻有宗祿的部分。

至於像其他的措施,像是嚴保勘,嚴刑罰,慎婚姻這樣雖然有效,但是並不能立竿見影節省花用,卻會引得宗室不滿的措施,戶部必然是趨向於保守的。

因此,既然要整飭宗務,主導權必須仍由禮部掌握,但是,宗祿這個最得罪人的燙手山芋,就得拉上戶部一起背鍋。

這一點,其實也是正合胡濙的想法的。

還是那句話,隻要是觸動到了宗務的部分,那麼禮部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去的。

既然如此,那麼這個主導權就不能交出去。

胡濙不願意摻和風波是一回事,但是既然摻和了進去,那麼,他就不可能毫無作為。

何況……胡濙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但是很快被遮掩下來。

宗室之患,也是太宗皇帝一生的心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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