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看著他(1 / 2)





原本,宋文毅還在疑惑,天子說的不許苛待佃戶是什麼意思,但是聽王誠這麼一說,他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要知道,如今大明的賦稅,以田賦為主,但是具體的田賦數量,卻各不相同。

各地的田畝,大致可分為軍田,民田,官田等不同種類,又不同田畝之間,依照地區不同,田地出產不同,稅賦也各不相同。

其中,稅賦最高的,當屬蘇鬆地區,這其中原因複雜,民間也眾說紛紜,許多百姓認為,是當初太祖皇帝攻打江南地區時,當地百姓依附張士誠,所以後來大明立國之後,便對蘇鬆地區科以重稅。

這種說法不能說全是假的,但是,卻並不全麵,拋卻主觀因素來講,自唐以後,因為種種原因,南方相對安定,經濟發展的也很快,具體的說,就是農田開墾的數量大增,與此同時,南方的氣候也相對適宜,田畝產量更高。

相對而言,北方地區戰亂頻繁,再加上氣候變化,產量不斷變低,再加上越靠近北方,越臨近邊境,即便是和平之時,也多有擾邊之時發生,這就導致北方百姓所麵臨的環境更加惡劣,偏偏種地又是一個極其依靠環境的事,一旦錯過農時,來年收成必然大減。

這一增一減之下,對於朝廷來說,其實隻能選擇對南方科以重稅。

一般來說,蘇鬆地區科稅,民田一般在五鬥到八鬥之間,官田要重一些,在六鬥到一石之間,這個稅率,大約占收成的二成到四成之間,不可謂不重。

但是,如果單純從數量上來說,即便是稅賦最重的官田,交完田賦之後,也可以剩下兩石左右的糧食,可如果是在北方,雖然交的田賦相對較低,隻有兩鬥到五鬥,但是,種種原因之下,他們每年結餘的糧食,其實還剩不了兩石。

朝廷要考慮的,除了如何征收賦稅,更多的,是要維持地方的穩定,更要讓老百姓活命。

畢竟,對於田畝的科稅,無論是官田,軍田還是民田,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真正種地的老百姓,卻並不一定有自己的土地,如果是租種地主的佃戶,那麼,除了在繳納朝廷的田賦之外,還要給地主繳納地租,這般迭加起來,真正能夠落到佃戶手裡的,其實大約也就是兩三成左右。

當然,這說的是數量最多的,隻是小有財富的地主,並不是指的鄉紳。

所謂鄉紳,大多數都是家中有功名的地主,按照規製,這些人名下的田畝,是可以免征田賦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天子如今的皇莊,其實也是這樣的存在。

皇莊內的田地,屬於天子的私田,所以,並不需要繳納稅賦,隻需要向天子這個大地主繳納田租便可。

真正讓宋文毅感到意外的,是剛剛王誠所說的,管理皇莊的方法。

要知道,大多數的鄉紳不必繳納田賦,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原本由朝廷收取的田賦就不收了,相反的,他們會將這些田賦加進地租當中,收入自己的腰包。

所以,對於最底層的佃戶來說,他們最想要的,永遠都是擁有屬於自己的田地。

因為,隻有自己有了田,那麼才能隻交朝廷的田賦。

雖然說,有些地方朝廷科以重稅,但是,民田至多也就是八鬥,大約是每年收成的兩成,剩下的八成,都是歸自己的。

但是,如果是給別人當佃戶,那麼,無論朝廷的田賦是多少,最終落到他們手裡的,其實都隻有少得可憐的兩成,也就勉強足夠果腹罷了。

這話說起來殘酷,但就是事實。

而且,各個地方都是如此,宋文毅自己的田莊當中,也是按照八成的租子收的,隻不過,每年真正能夠收上來的,其實也就六成左右罷了。

正因如此,宋文毅才會如此驚訝。

按照王誠的說法,皇莊田畝,按照官田稅賦二倍交租,也就是田畝產量的六成到七成左右,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田租比例。

但是,這個比例並不是年年如此,而是每年減半鬥,按照這個比例來計算,如果一個佃戶,連續為皇莊耕種田地五到十年,其田租便可下降到和官田等同。

如果說連續耕種十到十五年,那麼,就會下降到和民田的稅賦等同,和民田的稅賦等同,其實也就意味著,這些田畝實際上已經歸這些佃戶所有了。

雖然說,這些田畝不可繼承,但是,這對於普通的佃戶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因此一時之間,宋文毅也有些迷惑了。

要知道,剛剛天子說的明明白白,讓他當這個礦稅太監,就是要讓那些鄉紳把收進去的田畝,都吐出來。

雖然天子沒有明說,但是,宋文毅又不傻,天子說『自願買賣』,那宋太監,有的是法子讓他們自願。

說白了,這其實就是硬搶!

所以,宋文毅本以為,天子是想要擴大皇莊,讓其繼續膨脹,和皇店一樣,成為內庫穩定的財源。

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對於皇莊,天子本該同樣收取高額的田租才對,就算是體恤佃戶,那麼稍稍減上兩成便可,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呢?

要知道,按照這個算法,皇莊的收成,可是要每年遞減的,如果說嚴重的話,說不定過上幾年,直接腰斬都有可能。

難不成,天子覺得自己錢糧太多沒處花?

宋文毅思忖了片刻,但是也沒想明白。

不過,這畢竟是禦前,不可能留給他太多的時間,感受到天子的目光隱隱有些不耐,宋文毅連忙收斂心神,道。

「陛下仁慈愛民,奴婢敬服,請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儘心辦事,竭力完成陛下吩咐,不敢有絲毫懈怠。」

聞聽此言,天子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口氣也變得溫和起來,道。

「朕知此事艱難,但是,若非艱難,朕也不會特意調你回來,你在辦事之時,隻要遵循朕給你的兩句話,不相違背,那麼,便可一切放手去做。」

「如需錢糧,便找王誠,若需人手,舒良會撥給你,至於其他諸事,都有朕在,你不必操心。」

這算是勉勵,也算是顆定心丸。

宋文毅聽完之後,麵上也不由露出了一絲激動之色。

其實,打從剛剛天子說完要他辦的事情之後,宋文毅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風險很大的差事。

就像天子說的,這些鄉紳已經不能用講道理的手段來收拾,那麼,就隻能用不講道理的手段。

手段宋文毅自然是有的,但是,這些鄉紳之所以難對付,就在於,他們背後都有自己的靠山。

所以,一旦動了他們,宋文毅要麵臨的,必然是來自朝廷的壓力。

這一點,他很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是,自己其實沒有選擇。

天子選他辦事,是恩寵,他區區一個皇家奴婢,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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