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4160 字 2023-04-16




第27章

阿縈再次醒的時候已經躺在驛站客房裏乾燥溫暖的大床上了。

夜裏她又冷又困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這會兒醒來發現自己還活得好好的,竟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門外的丫鬟聽到屋裏的動靜趕緊開門端來熱水,“夫人醒了,您餓不餓,要不要用些東西?”

“大爺呢,他怎麽樣?”阿縈揉著酸疼的腰身坐起,感覺又被裴元嗣沒輕沒重地捏青了。

“大爺?”

丫鬟一愣,旋即笑著道:“夫人是問裴都督嗎?裴都督沒事,眼下他正在上房與諸位大人議事,您別著急,應當很快便能議完。”

“哦。”阿縈不無失望地道。

她洗漱完,卻不肯用膳,就坐在窗邊托腮等著。

丁嬤嬤死了,紫蘇腿腳受了傷又不能下床,常山驛丞便從膳房臨時調過來一個女使來伺候阿縈。

阿縈到了傍晚依舊滴水未進,丫鬟擔心壞了,可她無論怎麽勸阿縈就是堅持不肯吃任何東西。

常山驛丞見裴元嗣是把阿縈抱回了客房,猜測阿縈可能是裴都督的某位小妾姨娘,就自作主張將兩人安排在了一間大房中。

“裴都督,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經快一天坐在那兒滴水未進了!”

裴元嗣回來的時候,丫鬟焦急地對他稟告道。

裴元嗣臉上仿佛罩了一層寒霜,“砰”的推門進去,阿縈在床上半倚著昏昏欲睡,聽見動靜忙赤著雪白的足從床上跳了下來。

四目相對,女孩兒滿頭長發未梳,就這麽胡亂地攏在身後,通紅的眼眶在望向他那一刻一語不發就滾下兩串珍珠似的淚。

裴元嗣冷著臉當沒看見,轉身朝著桌子的方向走去,誰成想下一刻阿縈卻突然飛奔著撲進了他的懷裏嗚嗚大哭起來!

猝不及防抱了個軟玉溫香滿懷,裴元嗣始料未及,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原本無數責罵的話都堵在了口中。

阿縈哭得很是傷心,甚至幾度哽咽,淚水濕透了裴元嗣胸前的衣襟。

裴元嗣一動不動,直到阿縈摸到他手臂上滲出傷口的血,大吃一驚,連忙抬起頭來檢查他的傷口,“流血了,怎麽流血了?”

她手忙腳亂地把裴元嗣推在床上,解開他的腰封褪下上衣,隻見那傷處血跡斑駁,已經隱約開始發黑,等丫鬟取來紗布、乾淨的水和金瘡藥,阿縈忍著淚意替裴元嗣重新處理了傷口。

從見到他開始,她眼裏的淚水幾乎就沒斷過,真真是要哭成了個淚人兒,裴元嗣今日才終於相信了女子是水做的這句話。

明明有錯的是她、委屈難過的卻還是她,尤其是她一露出這副泫然欲泣的神態,讓人口中無數指責的話再難以出口,就好像說她幾句反倒成了裴元嗣的罪過一樣。

“別哭了。”

他先開口,語氣已經沒有了昨夜時冰冷,還頗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阿縈抬起紅腫的眼眸,以一種裴元嗣看不懂的情緒看著他,“您怎麽都不知道愛惜自己,這麽久不讓人幫您處理傷口,萬一傷口化膿了該怎麽辦?”

他還沒說她,她倒先教訓起他了?

裴元嗣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阿縈卻又無比自責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為保護我,您也不會受傷,我真是沒用,嗚嗚……”

裴元嗣就發現,用在弟弟裴元頌身上的那一套用在阿縈身上似乎不管用。

“不許哭了,”裴元嗣頭疼道:“你再哭上一會兒,我這傷口真要化膿了。”

阿縈紅著臉輕“啊”了一聲,忙擦乾眼淚,結結巴巴道:“我,我忘了……我這就給您上藥!”

上藥的過程中她格外地小心,幾乎是每動一下就要緊張地抬頭問裴元嗣一句:“您疼不疼,這樣疼嗎?”

好容易包紮完傷口,反倒是裴元嗣出了一身的汗,阿縈拿了乾淨的帕子替他細心地擦淨身上的汗水。擦完汗裴都督那張英挺的麵龐就嚴厲地扳了起來,冷聲道:“帕子放下,站起來。”

阿縈咬咬唇放下帕子,垂著頭站起來,像極了犯錯的學生在等著老師來責罰。

“說說,自己錯在哪兒。”

阿縈盯著自己的腳尖,揪了半天的衣帶從口中憋出一句,“我,我不該惹您生氣……”

裴元嗣險些氣背過去,怒極反笑,“你倒是做了什麽,還知道惹我生氣?”

阿縈淚眼汪汪地,極委屈地,“我,我也不知道……”她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在裴元嗣求道:“我知道錯了,我真知錯了!我以後再不會這樣了,大爺您怎麽罰我都可以,求您不要生我的氣,您別又不理我好不好……”

裴元嗣覺得眉心都蹦的一跳一跳的,什麽叫“怎麽罰她都可以,別生她的氣”?她是半點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啊。

“我問你,書稿重要,還是人重要?那刀都朝著你砍過來了,你不知道去躲還淨想著去撿那些沒用的東西,你究竟要不要命了?!”

阿縈一愣,原來裴元嗣以為她是要回去幫他撿回那些破書稿……

阿縈很快反應了過來,垂頭小聲說:“可那些書稿都是您這段時日的心血,您把它借給我,還教我讀書識字,我卻把他們都給弄丟了,我沒有臉再來見您了……”

“錢財都乃身外之物,更何況是區區幾本書稿?倘若山匪殺來時我隻為一己之私去保護自己的那些東西,又如何保護我的下屬和整個車隊?”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有損壞,你才是大不孝,這幾日我教你讀書識字,也教你為人處事的道理,卻未曾教過你孝之一道,致使你險些釀成大錯,今日之後你可知該如何做了?”

阿縈被他訓得一聲不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裴元嗣問她:“怎麽又不說話了,啞巴了?”

阿縈紅著眼小心翼翼瞅著他的臉色,囁嚅道:“我知錯了,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知錯什麽,不會再犯什麽?”

阿縈乖乖地重複一遍,“性命比身外之物重要,愛惜自己的性命,便是孝,我錯在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違反了孝道,對不起娘親和爹爹。”

還算是個聽話的孩子,裴元嗣神色略緩,“坐過來,把衣服脫了。”

阿縈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手慌亂地捂住衣襟,“現,現在嗎,現在是白天……”

裴元嗣氣笑了,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麽,看你傷哪兒了。”

阿縈這下連白皙的耳根都紅了個透,忙捂著滾燙的臉背過身去道:“我我傷得不重,您別看了,我等會兒就上藥!”

她垂著頭,後背上落下一縷鴉色的青絲,細細的腰肢看著分明都沒他一個手掌大,坦誠相見時卻意外地溫軟圓潤,深藏不漏。

裴元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他站起身,阿縈察覺發上似乎多了一物。

她疑惑地用手摸了摸,好像是娘親的那根花釵?

她忙摘下來一看,還真是那根釵子!

她錯愕地看向男人,男人卻在她看過來之時轉過了身,吩咐門外的丫鬟道:“把飯菜端進來。”

大周疆域遼闊,在每府設立三司,是為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與都指揮使司。

都指揮使司是各地的軍事機構,靈州地處機要,朔方府的都指揮使司就設在靈州。

除了都指揮使司外另設左右驍衛二將把守此處,與都指揮使司形成牽製,實際軍政則由左右驍衛二將節製。

左驍衛將軍高遂,右驍衛將軍王淵與裴元嗣均有故交,二人在兩年前裴元嗣平叛契人降將阿思闊時便駐紮此處,聽聞裴都督今日率眾到來,王淵與高遂一大早便出城夾道相迎。

二人仿佛不知裴元嗣在常山附近遭山匪突襲之事,是夜將三司長官、裴元嗣及衛隊一百餘人皆請至將軍府,特意擺下宴席為巡邊的裴都督接風。

王淵知曉裴元嗣性情剛正不阿,是以準備的一應衣食住行皆是按照朝廷接待巡邊將軍的規格來安排,當日便將諸位女眷奴仆們安排住進了州中空置的都督府裏,此外王淵又另外打發了四五個丫鬟到府上來伺候,可謂關懷備至,儘心儘力。

席間裴元嗣才將車隊在常山遇襲之時告知了眾人,王淵聽罷既怒且驚,猛一拍酒桌先聲奪人質問高遂道:“高大人,這是怎麽回事!上次你不是和我說常山附近近百餘裏的山匪都被你剿沒了嗎?若是裴大人在朔方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等如何再有臉麵回京城去麵見陛下!”

高遂趕緊起來給裴元嗣賠罪,“這……裴大人息怒,近一年靈州常山一帶附近的確時常有山匪聚眾作亂,三個月前正是標下帶著衛所的官兵上山剿匪,端了那黑虎寨老窩,沒想到這寨子狡兔三窟,想必是被他們給逃走了,將裴大人的車隊錯認成了官兵伺機報複。”

“此事是我之疏忽,幸好裴大人今日無事,您但有責罰,標下必定不敢有半句怨言!”

說著要跪下給裴元嗣認罪,裴元嗣把高遂扶起來道:“山匪狡猾,不全然是你的過錯,三日前我在常山與之一戰,逃走約有七八個漢子,不過我已命人前去捉拿,想來不日便能將這些匪徒一並拿下送到將軍府。”

高遂心一咯噔,還是王淵反應得快,忙說:“怎勞煩大人來,還是我與高大人……”

裴元嗣打斷兩人話頭道:“既是吃著朝廷的糧食便是他們職責所在,況且如今我也不知他們去往了何處搜查,王大人,高大人,就等著好消息來罷。”

從將軍府出來,馬車上趙炳安對裴元嗣道:“表哥,你是懷疑山匪乃王淵和高遂所為?”

裴元嗣瞥他一眼,“我可沒這麽說。”

趙炳安臉上就露出懊悔之色,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跟你大老遠地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萬一這兩個人要謀反,我小命豈不是要搭在這裏?我房裏剛納的第四房小妾還沒和她親熱夠呢……”

裴元嗣警告他道:“你把嘴給我閉嚴實了,如若有任何風聲漏出去,你這個裴都督的表弟是他們第一個拿來開刀的。”

趙炳安脖子一縮,他是個紈絝不假,察言觀色的能力卻是一流,否則不會看出來王淵與高遂有問題。

“事情還沒有定論,”裴元嗣闔眼靠在車壁上道:“也許是我多想了,隻要你安分守己地別給我惹事,我就燒高香了。”

都督府,阿縈還沒睡,伏在燈下打盹等著裴元嗣。

聽到有動靜她連忙從桌上起來,一麵打發丫鬟去準備熱水,又上前給他更衣。

裴元嗣見她臉色似乎不太好,皺眉問:“怎麽,身上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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