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783 字 2023-04-16




第35章

薄暮低垂,幾粒星子零散地灑在天際。

三七取下一盞角燈掛在洞簷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上,假山洞裏有塊方型大石,三七本來想出去了,看到那塊大石心中一動,走過去吹了吹灰塵又用巾子把石麵擦乾淨,這才出去叫阿縈。

三七擦那塊大石的時候裴元嗣無意瞥了幾眼,並未放在心上,他一直麵對著山洞站著,三七退出去後沒多久身後就傳來一道輕盈細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在山洞口頓了頓,旋即飛快地向著他的身上衝來,一把從身後將他摟住。

“大爺,我聽說宮裏給您的賞賜了,三百戶的封邑呢,您真厲害!”

少女甜潤嬌美的嗓音在空闊的山洞裏回蕩著,裴元嗣回過身,阿縈依舊摟著他,從他的胸口處抬臉看著他,杏眼帶著仰慕羞澀,蕩漾如水。

“站沒站相,站直了。”

裴元嗣握著阿縈香香軟軟溫熱的腕,眉一皺,突然開口訓斥她。

阿縈一愣,這才幾天沒睡感情就淡了?

她眼裏流露出幾分委屈,癟癟嘴不舍地鬆開了自己的手。

裴元嗣沒理會她拍的馬屁,繼續訓她道:“兒大避母,何況你們是親姐弟,如今你嫁人,他年紀也不小了,你們二人見麵敘什麽我不管,但時間不宜過長,舉止更不要過分親密,他有丫鬟,許多事情不必你這個做姐姐操勞,聽明白了嗎?”

阿縈被他訓得一愣一愣,半天才明白原來裴元嗣是嫌她適才和弟弟太親近了,可那是她的親弟弟呀,她和弟弟這麽長時間沒見親近一下怎麽了,這也要管那也要管,他是把自己當她爹了嗎,她爹沈文德都不會管她這麽寬!

阿縈心中頗不以為然,麵上卻乖乖認錯道:“我知錯了,大爺,我下次會注意和阿玦回避。”

她認錯態度良好,裴元嗣也就不跟她計較了,看著她問:“找我什麽事?”

冷冰冰沒有起伏的一句話,問的像公事公辦一樣,要不是阿縈了解他這個人就這樣,還以為兩人不熟呢。

但她自然不會說她是有事求他,阿縈笑眯眯地去拉裴元嗣的手,“沒有事呀,我就是想您啦。”

“我都好幾天沒有見您了,您也沒有來看我,您有想我嗎大爺?”

阿縈說著,把身子軟軟地依偎到裴元嗣的懷裏,她的話表麵上像是在埋怨他不來看她,語氣卻宛轉嬌嗔,還暗含著一絲悵然和期待,仿佛隻要裴元嗣說一句想她,她就能歡喜得不得了。

裴元嗣看著懷裏女孩兒頭頂烏鴉鴉的發,抬手在她纖細的腰肢間摩挲道:“這話別在旁人麵前漏出來,連你最親近的丫鬟都不行,回京城之前我囑咐你的話可還記得?”

“記得。”

阿縈悶悶地說,她抬起頭,借著燈光細細地打量裴元嗣,裴元嗣垂眼,“看什麽?”

“看您……”

阿縈臉頰微燙,卻又大著膽子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耳朵,少女吐息如蘭,酥軟撩人的話語,直白熱烈的傾慕與相思之情,宛如一陣繾,綣濕潤的春風徐徐吹進了裴元嗣耳朵裏。

那些床榻之間耳,鬢,廝,磨的畫麵瞬間湧上腦海,裴元嗣喉頭滾了滾,啞聲斥道:“下去。”

“不要。”

阿縈仰頭抓著男人的寬肩。她口中輕哼出的嚶嚀猶如百靈鳥的宛轉嬌啼,裴元嗣隻得捂住她的嘴,“別叫。”

阿縈便輕輕舔了舔,在他的粗糙的掌心留下一道濕潤的水痕,望向他的杏眼卻單純無辜地仿佛一汪清水。裴元嗣被她折磨得簡直要瘋,眼底覆上一抹暗色,兩根手指懲罰般微屈著滑入她的口中,壓住她靈活的舌不能再動彈。

“嗚嗚……”

阿縈雪腮微微鼓起,嚐到一點鹹,泛紅的眼角逐漸沁出淚花。

也是這樣的溫暖濕潤……

裴元嗣驀地將她打橫抱起,抱到一側三七擦過的方型大石上。

……

裴元嗣還是停了下來,額頭小麥色肌膚下的青筋若隱若現,大冷的天甚至出了一層汗,阿縈裝作沒看見,窩在他懷裏慵懶地平複著,有一下沒一下圈點著他的胸口。

她忽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將臉埋在裴元嗣的胸口之中。

“怎麽了?”裴元嗣替她掩好滑落的衣衫,低聲問。

“大爺,您今日見過阿玦了,您觀他怎麽樣?”

裴元嗣便想到那少年適才與他說話時始終緊抿的嘴角、高昂的脖頸。

其實他看得出來,沈玦對他很有敵意,尋常人家中但凡有女兒嫁進了高門,不說做妻,便是為妾其父母兄弟姊妹都歡喜的不行,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那少年是個有骨氣的,他不願阿縈給他做妾,所以才對他有敵意吧,裴元嗣也是做過弟弟的人,若是讓他想象當年姐姐還活著的時候給誰做了妾,他臉色想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不錯,好好讀書,日後是個好苗子。”

阿縈正愁他不往這上麵引,聞言便故作憂愁道:“好好讀書,我也想他好好讀書,但大爺也知道我們兄妹在沈家不受待見,我本是不想說,可我除了您真不知和誰才能說這些知心話……”

她把從前沈瑞欺負過沈玦的事情告訴裴元嗣,沈瑞受沈二夫人影響,極討厭沈玦,曾糾結族學的人帶頭孤立沈玦,冬天往沈玦被褥裏潑冷水、夏天往他房裏放蛇和毒蜘蛛,如果不是阿縈無意從府裏其它下人口中得知,恐怕沈玦會一直將她瞞在鼓裏。

阿縈說著說著忍不住潸然淚下。

她是真的心疼弟弟,從前沈玦不是這樣的,他長大之後變得越來越孤僻,這其中有沈瑞和沈二夫人一半的“功勞”,他又素來不是個愛說的性子,阿縈倒是向爹爹哀求過幾次,開始時爹爹還會不輕不重地訓兩句沈瑞,再勸姐弟倆忍,這樣做的後果換來的便是沈瑞背後更變本加厲的欺辱。

後來阿縈就漸漸明白了,爹爹護不住他們姐弟。

可弟弟如果不在族學讀書,他又能去哪兒?府學、縣學都是要秀才身份才能入學讀書,京城那些書院沒有關係門路也都進不去,爹爹不可能為了她去得罪嫡母,而她更不想去求沈明淑。

裴元嗣看著她腮邊的淚珠,默了片刻道:“如果沈玦不想待在沈家族學,我可以薦舉他去通惠書院。”

順天府三大書院,分別為通惠、守善、長明。這三所書院均為私辦,興辦者或為大儒,或為朝廷高官,然其規模與教學質量卻絲毫不輸於一些世家大族的私塾族學,甚至是官辦的國子監與府學。

而城東通惠書院,就建造於通惠河旁,亦為著三所書院之最,創辦人為前朝的順天府尹朱放,前朝本朝許多文學大家、宰相皆出自通惠書院。當初裴元嗣是在府學讀的書,但三爺裴元休卻是通惠書院的山長範冕老先生的得意門生。

裴元嗣見阿縈喜上眉梢,麵露欣喜之色,又給她潑冷水道:“你先別急著高興,通惠書院的選拔極為嚴格,找人薦舉僅是門檻之一,若沈玦考不進去,我給他薦舉作保亦是無用,關鍵還是要靠他自己。”

他不是不可以用關係把沈玦送進去,但那是徇私,裴元嗣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一切還是要靠沈玦自己。

阿縈瞪大眼睛,看著倒不像是失望,反而有幾分擔心和緊張。

“選拔極為嚴格,是有多難,要是阿玦考不進去怎麽辦?”阿縈咬唇,看著裴元嗣。

“還沒開始考你就想考不進去如何了?”裴元嗣批評她,“你這做姐姐都對他沒信心,他如何能考中?”

“再說,現在吃些苦頭對他來說亦是好事,今日他在族學中被人排擠,來日到朝中為官便有可能被同僚排擠、被上峰冷落,甚至因無妄之災被貶,忍受流放之苦,你幫得了他一時,能幫得了他一世?”

阿縈呆呆地看著裴元嗣,她倒是沒想過這些問題,就是單純地不想要弟弟再受沈瑞的欺負,不過裴元嗣這麽一說,她反而更擔心了,以弟弟那個孤僻的性子,來日幸運中第當官了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會被同僚排擠上司冷落。

“過來。”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讓裴元嗣心一軟,他示意阿縈靠過來,在阿縈耳旁囑咐了幾句。

“這樣真能行?”阿縈問。

“試試就知道了。”

裴元嗣道:“他有自己的路,你不能跟著他一輩子,就算他考不上你也別自責……”頓了頓,“我再想別的法子便是。”

“那會不會給您添麻煩,被別人知道是大爺幫他?”

“這你不必擔心。”

這還差不多,不枉她被他欺負一回。阿縈破涕為笑,摟著他的脖子嬌嬌地道:“我煩心許久的事情您三言兩語就解決了,您真厲害!”

裴元嗣嘴角微翹的笑意一閃而過。

兩人從假山出來,三七掃過去,縈姨娘眼角眉梢帶著春,色,衣襟有些亂,但裙子看不出來是亂還是不亂,當著三七的麵阿縈不好意思再黏著裴元嗣,一步三回頭,兩人分開走了。

沈玦出了二門,有人站在倒座房前的一個歪脖子樹下衝著他招手。

沈玦徑直走了出去。

頌哥兒急了,追出去道:“你跑什麽,沒看見我和你打招呼嗎?”

沈玦停下道:“天太黑了我沒看見,五爺有什麽吩咐?”

頌哥兒說道:“咱倆是朋友吧,什麽吩咐不吩咐的,之前你讓我幫你打聽大哥的家信……”

沈玦臉一變,捂著頌哥兒的嘴兩人退到了巷子裏,讓福兒去盯著過路的人。

“不是說好了這話你不許說出去的嗎?”

頌哥兒推開他,一拍腦袋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下次我保證把嘴閉嚴實了。”

沈玦抿了抿唇,沒想到裴元嗣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這弟弟心思倒是簡單純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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