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950 字 2023-04-16




第40章

隔日徐瀚就喬裝改扮進了衛國公府。

徐瀚自幼生得陰柔俊秀,扮成女子塗上脂粉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以前沈明淑未出閣時徐瀚就常喜歡扮成戲子唱戲來逗她開心,可惜沈明淑看不起出身卑賤沒有前途的徐瀚,徐瀚也曾努力下場科考,十年寒窗苦讀為了博得表姐一眼青睞,到現在勉強是個舉人,一直考不中進士。

其實尋常士子到他這個年紀便考中舉人已是神速,畢竟如裴元嗣那等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和哥哥徐湛二十一歲年紀輕輕就中第的探花郎世上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天生的聰明悟性與勤奮缺一不可。

有裴元嗣珠玉在前,沈明淑癡心於他,徐瀚除了嫉妒便隻餘自卑。

兩人是私會,沈明淑擔心被趙氏的人發現讓徐瀚在她房裏呆了半個時辰就催促他趕緊離開了。

白芷和周媽媽等人都知道徐瀚和沈明淑之前的私情,兩人一個看門一個望風,心照不宣,等徐瀚出來之後白芷小心翼翼地領著徐瀚走小路將他從國公府的後角門引了出去。

徐瀚換上女裝唯一的缺點便是身材比尋常女子高大上許多,他低著頭走在後麵,白芷走在前麵,兩人一前一後。

白芷是沈明淑身邊的大丫鬟,沈明淑平日管家甚嚴,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媽媽府內眾人皆不敢小覷,見著都十分尊敬,若有管事遇見頂多多看扮成女裝的徐瀚兩眼,並不會多問。

除非遇見熟人,徐瀚都不會暴露。

紫蘇躲在穿堂一塊突出的繚牆下看著跟在白芷身後的那名綠衣丫鬟,越看越覺得那丫鬟既眼熟又眼生。

沈明淑身邊沒有過這麽高大的丫鬟,這丫鬟難道是新來的?

可是新來的,又為什麽她感覺好似在何處見過她?

紫蘇小心地移到穿堂的另一側,努力想看清那丫鬟的臉,隻是等她移過去的時候,白芷已經領著那丫鬟消失在了夾道的儘頭。

阿縈將摘過的臘梅花清洗曬乾後分為三份,一份用來做梅花香丸和梅花香露,一份用來做豆沙梅花酥,一份則用來做梅花湯餅。

梅花酥裏麵包的餡料是梅子乾與浸了蜂蜜的紅豆沙,酥油麵皮壓成了五瓣梅花的模樣,其上點綴紅粉與梅花乾烤製而成,咬入口中入口即化,酥脆酸甜。

梅花湯餅製作起來就稍微簡單些,因為這道湯餅是特意做給裴元嗣的,阿縈便寫了兩張小字夾在糕點盒中,讓桂枝將包好的兩塊梅花酥和梅花湯餅偷偷送去了歸仁院給三七。

其實和光明正大幾乎沒什麽區別了,畢竟沈明淑早知她這些時日幾乎天天叫桂枝拎著食盒往歸仁院跑。

至於餘下的梅花酥阿縈分做了兩盒,一盒裝了七塊,讓紫蘇拿給學堂裏的頌哥兒當點心,七塊頌哥兒一個人肯定吃不完,這樣回去之後便能分給兗國大長公主。

另一盒裝了五塊,她親自送去了汀蘭館。

“父親的升官文書已經下來了,二十在家裏設升遷宴,到時候我們姐妹兩個一起回去吃席,時候還早,我讓府裏的繡娘給你做兩身鮮亮些的衣裳,你看你喜歡哪匹顏色?”

沈明淑心內對阿縈恨得咬牙切齒,麵上卻拉著阿縈的手笑盈盈道。

沈明淑舍得大出血,定然不會給阿縈平民百姓和普通達官貴人能穿得起的料子,雲緞是宮中貢品,隻有宮中的貴人才穿得上,上麵繡的花紋繁複華麗,典雅端莊,一眼看去甚至還有金彩交輝之感。

阿縈喜不自勝,拿著料子在身上就比來比去,“長姐,這緞子摸著又滑又軟,上麵的花紋還是用金絲繡的,真好看,我能不能用它做成一條比甲或是雲肩?”

沈明淑在心裏冷笑,這死丫頭偷偷勾搭上了大爺果然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她拿出這樣的料子阿縈敢接嗎?

阿縈不光心安理得地收了這料子,比劃那料子的時候臉上還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沈明淑死死地摳著自己的指甲才忍住沒有一巴掌揮過去。

“好了,那就做比甲或雲肩,隨你喜歡什麽就做成什麽,”沈明淑冷笑著撥了撥阿縈耳間那枚翠玉滴珠的耳墜子,“隻要妹妹聽話,姐姐還有更好的東西留給妹妹呢。”

“今晚是十五,大爺等會兒還要過來,姐姐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個兒回去罷。”

阿縈臉上的笑意果然僵住,她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既如此,那妹妹就不打擾長姐了。”

垂臉失落地上前將料子抱走,她靠近時沈明淑厭惡地撇過頭去,卻突然發現阿縈耳後露出的一截粉頸下散布著一片紅梅狀的痕跡與手印兒般的青紫。

都是已婚婦人,沈明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心內頓時仿佛被人攪碎般在滴血,沈明淑咬牙切齒地瞪著阿縈離開。

三七將桂枝送來的食盒擺在了桌上。

先打開第一層,裏麵赫然是一束小巧玲瓏的白臘梅花束,這花束也就成年男子巴掌大一些,一束束修剪得乾淨整潔,枝椏橫斜,卻別有一番意態優雅的嬌美,用一條繡著阿縈閨名的帕子打了個漂亮的結綁起來。

那花束幽香撲鼻,見花如麵,仿佛阿縈就軟軟地依偎在裴元嗣的懷裏,坐在他的身邊俏語柔聲。

三七還沒見過這麽精致的花束,感歎地叫起來,“好漂亮,姨娘好心思!”覷一眼大爺,剛剛還麵龐冷肅的大爺此時垂眼輕輕嗅著手中的花束,嘴角也勾起淡淡的笑意。

食盒第二層裏麵裝著一碗做成花瓣狀的雞湯湯餅,還有一條淡粉色的綾帕,裴元嗣將綾帕打開,先掉出來兩張小紙條,他把小紙條放到一邊,再將綾帕打開一層,裏麵包著兩塊紅豔豔的梅花酥。

裴元嗣拿起兩張小紙條慢慢展開。

三七也好奇地湊過去。

裴元嗣突然停住,皺眉看了三七一眼。

三七嗬嗬笑了兩聲,趕忙退下去。

第一張字條上寫的是“踏雪尋梅,聊贈一枝冬”。

第二張字條上則是“梅花和胃理氣,食之進補”,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裴元嗣將字條拿到眼前看,才發現兩個小字原來寫的是“喝光”。

可以想象女孩兒在寫字時咬著筆頭俏皮撒嬌的模樣,裴元嗣不禁失笑,將花束插在筆筒中,拿出筆來分別在“胃”和“補”字上用朱砂圈了兩個圈,再將紙條晾乾折好,放入空食盒裏,讓三七給桂枝送回去。

阿縈收到紙條苦練二字不提,卻說裴元嗣在歸仁院中吃了阿縈的梅花湯餅和糕點後去了汀蘭館自然沒怎麽用膳,入夜夫妻二人一張床上兩床被子,沈明淑幾乎是血紅著眼失眠到天亮。

一眨眼到了二十這日。

老丈人升遷,裴元嗣肯定要去捧場,不過他得等到晌午下值之後。

早晨裴元嗣離開後沈明淑就阿縈坐著馬車一道回了慶國公府。

陪著沈明淑見過慶國公夫人和沈明蕊給兩人請過安,阿縈便在菘藍和紫蘇的陪同下出門去了西府。

棠華院中的一排海棠樹早就被沈二夫人給儘數拔掉,斬草除根,如今院裏隻剩下東側牆根下的一棵葉子枯黃的老楊樹,風一吹樹葉嘩啦啦往下落,堆積了滿院也無人清理打掃。

阿縈屏退了二婢,獨自一人進了屋內。

屋裏燒著三個火盆,不冷,阿縈將冰花紋的支摘窗緩緩撐起,一縷細碎的陽光延伸入屋內,落在裏間一隻白底青花的大花瓶上,那花瓶中插的海棠花枝早已枯萎,阿縈將花瓶清理乾淨,插上一條在院中隨手撿的枯枝。

她坐在窗下,靜靜地看著窗前一排空凹下去的土坑。

“阿縈?”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驚喜的聲音。

阿縈轉過身去,起身施禮:“見過父親。”

沈文德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阿縈,許久不見,你可是還怪爹爹當初答應將你嫁給……”

“女兒已經嫁人,過去的事情父親還是不要再提了。”阿縈垂著眼睛說話,並不看他。

沈文德難受不已,許久不見,他與阿縈好像又生疏了許多。

記得上次見麵是她給衛國公做妾不久,她過來請安,父女兩人話也沒說幾句,那時沈文德以為女兒是怨他,可事情過去這麽久了,女兒心裏還是不能放下嗎?

阿縈關上窗,讓菘藍去倒了茶過來。

“衛國公,他待你好嗎?”沉默了半響,沈文德低聲問道。

阿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雖然她極力隱忍克製,到嘴邊的話卻儘是哽咽,“大爺和長姐待我都很好,爹爹不必擔心我。”

沈文德見女兒落淚,原本心裏的傷心難過頓時全變成了疼惜與懊悔,老淚縱橫道:“阿縈,我知道你還在怪爹爹,是爹爹對不住你啊!爹太懦弱,保護不了你和阿玦,不能讓你嫁得稱心的如意郎君,但爹爹也是有苦衷的,等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爹此時的感受了!”

當初沈二夫人告訴沈文德,若沈文德願將阿縈嫁給曹誕為妾,她便不會再為難沈玦,甚至幫助沈玦順利在沈家族學上到十六歲,考中秀才後去縣學或府學。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疼愛的長女,一個是自小體弱多病的兒子,曹誕官職比他高,若他鐵了心要納阿縈做妾,沈文德壓根沒得選擇。

他隻能舍棄阿縈。

等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爹此時的感受了。

阿縈又想笑,又想哭。

她曾經有過一雙兒女,為了這一雙兒女,她耗儘心血,死在那個凜冽的雪深如海的冬日裏,如果是為了綏綏和昭哥兒,那她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

眼前的茶水慢慢變冷,便猶如阿縈此刻齒冷的心,阿縈讓菘藍去換茶,沈文德阻止了她,“不必了,爹爹還有別的事,你,你再在這兒坐一會兒罷,在你長姐麵前,不要失了禮數。”

臨走之前他欲言又止,等菘藍退下去關好門,沈文德拉著阿縈進了內室道:“雖然明淑是你堂姐,但你也不要全信她的話,這是爹的一些私房,你拿去在衛國公府裏打點用,別委屈了自己,最好是能討得大長公主的歡心,她慈愛寬宥,可以護住你。”

阿縈把沉甸甸的荷包推回去,“不必了,這些銀子您自己留著吧,我有月錢。”

沈文德卻怎麽都不肯再收回來,起身就走了。

阿縈打開荷包,發現荷包裏麵是整整三十兩銀子。

所以三十兩銀子,便可以把女兒賣了嫁人,再將她已經傷過的心再買回來嗎?

阿縈收了銀子,倒了茶水,打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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