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873 字 2023-04-16




第60章

裝著沈明淑的箱子從與臥房一牆之隔的梢間被小廝們抬去了庫房,很快又被其他的小廝們當成家具器皿送入了汀蘭館。

“又是縈姨娘給置辦的?”守門的婆子羨慕地問。

沈明淑想用手敲打箱子,卻因吃了蒙汗藥渾身無力,隻能聽到外麵的聲音,而她發不出絲毫的聲響。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心中刻骨的恨意猶如洪水猛獸叫囂。

平兒笑著點頭,給了守門的婆子們一人一把錢,婆子們驚喜不已,檢查都沒檢查,諂媚地放平兒等人進去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轉眼又是新的一年過去。

今年與往年不同,今年的衛國公府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一位小主人,而宮裏的成嘉帝同樣很高興,在太子夫婦連續夭折了兩個孩子之後容顏煥發地抱著同樣出生沒多久的皇太孫指點江山。

因為去年一年邊境沒有發生大型戰事,熱熱鬨鬨地過完新年,為了慶祝成嘉帝正月初一又在宮中大擺宴款待群臣。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裴元嗣休沐三天。

從阿縈生產後裴元嗣便一直宿在錦香院,如今滿府裏誰人不說大爺偏寵縈姨娘和二小姐,都巴巴地上前討好奉承,錦香院一時風頭無兩。

正月十五上元節,阿縈和裴元嗣簡單用過早膳便領著綏綏一起去了怡禧堂給兗國大長公主請安。

趙氏比他們來得都要早,坐在羅漢床上喝著茶,眼睛卻漫不經心地睃向阿縈背後奶娘抱著的小綏綏身上。

“快坐吧,別拘束。”

兗國大長公主喜歡綏綏,忙將穿著小紅襖的綏綏接手過來。

綏綏一點兒都不怯生,坐在曾祖母懷裏鳳眼直盯著曾祖母手腕上一支通透的羊脂玉鐲,大長公主忍俊不禁,笑著說小丫頭小小年紀就會識貨,把鐲子摘下來送給綏綏把玩。

“大長公主,這鐲子太貴重……”

阿縈渾身冒汗,作勢要摘自己的鐲子遞給綏綏,兗國大長公主卻按下她的手笑道:“一隻鐲子罷了,不值錢,你看綏綏戴在手上多好看,”抱起綏綏親昵地蹭著鼻尖道:“我們綏姐兒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

孩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和老人慈愛的笑聲同時響起,趙氏在一旁看著別提多酸了。

綏綏笑時嘴角露出兩顆笑渦和一粒小小的乳牙,趙氏再重男輕女也不可能不喜歡一個和自己樣貌相似的娃娃。

尤其是老人多半隔輩親,兗國大長公主瞟了兒媳一眼,給奶娘使個眼色。

奶娘很自覺地把綏綏抱到趙氏那裏,趙氏方才端著一張臉,“勉為其難”地接過了綏綏。

綏綏現在早就過了見人就笑的月齡,對兗國大長公主笑那是因為大長公主喜歡綏綏,經常讓嬤嬤把綏綏抱到怡禧堂玩耍,對著小綏綏百依百順。

稀奇的是趙氏還沒抱過綏綏,祖孫兩人大眼瞪小眼,綏綏皺著小眉頭嚶嚶了幾聲,就在趙氏心裏還有緊張的時候,小丫頭鳳眼一瞪,覺得眼前的老太太似乎和爹爹生得有幾分相似,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她這麽一笑,趙氏瞬間鬆了一口氣。

其實纖纖和昶哥兒剛出生的時候趙氏也都饞得抱過,但那兩個孩子畢竟不是親的,眼前的小女娃不僅是她親親的小孫女,還又香又軟又活潑可愛,實在討人稀罕。

趙氏心裏已經後悔了,還想再多抱一會兒,可想到自己先前說的話……

趙氏逗了一會兒,戀戀不舍地把小丫頭還給了阿縈。

“我看花房的芍藥開了,你帶綏綏去賞賞花罷,別悶著孩子。”趙氏說道。

阿縈柔聲應喏,跟著秋娘一道退了下去。

這人年輕就是好啊,產後恢複得也快,看阿縈出月子才不到半年,那水蛇似的腰肢就和未懷孕前一樣纖細,屁股挺翹雪峰豐滿,臉蛋又白又嫩,怪不得把她一向不近女色的好兒子都迷得神魂顛倒。

趙氏望著阿縈的背影歎了口氣。

世家貴族們向來好顏麵,對家醜諱莫如深,沈明淑“稱病”快要一年,即使裴顧沈三家始終沒出麵說過什麽,外麵的人多多少少也聽聞到了一些風聲。

一轉眼一年又過去了,去年這個時候阿縈剛有孕,因為外甥女慘死趙氏沒心情操心別的事,今時不同往日,沈明淑病逝後衛國公府勢必要迎新婦入門。

以前裴元嗣總借口阿縈有孕拒絕,現在阿縈生下來了,是個不爭氣的丫頭,她再勸兒子開枝散葉、相看新婦順理成章。

趙氏清清嗓子,“嗣哥兒啊,你看你這年紀不小了,再過一年三十了膝下就綏姐兒一個女孩兒,終究不妥,你那媳婦是個什麽樣的我就不說了,年後咱們裴家必定要迎娶新婦,務必在今年年底前把親事定下來,算算時間頗為緊迫,娘給你物色了幾個大家閨秀,什麽時候你到娘哪兒去瞅一眼?”

裴元嗣皺了眉。

趙氏一看不好,忙給婆母使眼色。

兗國大長公主有些無奈。

“肅之,你娘話說的也不錯,衛國公府不能一直無人主持。”

“近些時日忙,陛下要準備春獵,過幾日兒子會去。”裴元嗣還是這一套說辭。

這臭兒子一樣的話都跟她說過兩回了,這回肯定又是敷衍!

趙氏急道:“娶媳婦都不急,好媳婦都被別人給搶走了,什麽事比你這人生大事還重要!你說好了是哪日,娘也好擺一桌子菜,咱們娘倆好好說會兒話,娘也得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啊。”

裴元嗣“嗯”了一聲,不緊不慢道:“兒子回去想想。”

“你,你……”趙氏一口氣險些又沒上來。

裴元嗣見祖母沉默不語,遂起身道:“母親、祖母,我還有些事,改日再來看你們。”說罷揚長而去。

趙氏捂著心口,難受極了。

花房裏遍地琪花瑤草,碗口大的芍藥、粉菊、牡丹競相爭放,一朵朵雍容華貴爭奇鬥豔,看得人晃眼。

秋娘用小銀剪修建著花盆中那些長得歪斜的枝椏綠葉,“……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穿什麽都好看,皮膚白又嫩,花花綠綠襯得人精神漂亮,我這一把老骨頭老筋的,再去打扮保養那豈不是白惹人笑話?”

阿縈將打盹的綏綏抱給了桂枝,一麵幫著秋娘挑出枯葉,一麵笑吟吟道:“媽媽才四十來歲,正是享清福的年紀,怎麽就老骨頭老筋了?我若是媽媽這個年紀,我肯定比媽媽還愛漂亮。”

“況且女子愛美那是人之常情,媽媽打扮得漂漂亮亮伺候太夫人,不說旁人,就是自己看著心裏也舒服,乾活兒也有勁兒,媽媽要是不嫌棄我手粗,我回去就讓桂枝將我親手調的那盒手膏給您送來,冬日裏塗於手足最是滋潤不過。”

上好的手膏麵脂以秋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缺,重要的是阿縈這份親手所做的心意,秋娘不好推辭便笑著收下了。

不多時有丫鬟過來尋秋娘,秋娘表示歉意,讓阿縈稍等她片刻先欣賞芍藥,旋即匆匆走出了花房。

阿縈獨自賞了會兒,外頭棉簾忽地一動,悄沒聲兒地走進來了頌哥兒。

“五爺?”阿縈有些驚訝,站起來道:“你怎麽尋到這兒來了?”

頌哥兒本來想逗逗小侄女,見綏綏睡了便作罷。

他四下看看確定無人,這才拉著阿縈避開桂枝走到牆角道:“我跟你說阿縈,這段時日你看住了我大哥,我娘想給我大哥相看新嫂子了!”

阿縈也學著他的模樣壓低聲音問:“五爺是從哪兒聽說的?”

頌哥兒說道:“那天去我娘院子吃飯,聽她偷偷和秋娘說的,我大哥要是又娶了個不苟言笑小氣吧啦的新嫂子,我以後不得看她臉色,我才不願意呢!”

阿縈失笑,“五爺往好處想,萬一新夫人溫柔又善解人意呢?”

頌哥兒冷哼道:“就我娘那樣,再好的媳婦也被她逼瘋了,我也是為了我那未過門的新嫂子好……不說了,秋娘快回來了,哎這事你替我保密,可別告訴我娘和我大哥啊!”

阿縈笑著點了點頭,細心地替頌哥兒拿去肩上的葉子。

兩個人不知道,此刻裴元嗣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談笑風生的兩人。

透過棉簾的縫隙,阿縈唇角上揚,杏眼彎成了月牙,頭頂明媚溫暖的金色光線灑滿她的全身,倒映在她澄澈分明的眼眸中,使她看起來是那樣的溫柔美好。

正因為太過美好,才更容易消散。

下個月陛下春獵,屆時他必定要隨天子鑾駕,帶走阿縈,以免阿縈留在家中節外生枝,他和阿縈都不在,便是太夫人想給他相看都找不到人。

太夫人和祖母一心為了他和衛國公府,裴元嗣卻不得不為阿縈母女考慮,他從來不是君子,如果他的私心可以讓阿縈和女兒得到安寧,那他至少在三年之內不會娶妻。

隻是,他又能堅持多久呢?

裴元嗣垂下眼。

片刻之後,他掀簾走進去。

“你們兩個說什麽?”

“說這碗芍藥呢,開得真新鮮。”頌哥兒咳嗽一聲,忙道。

裴元嗣沒有懷疑。他的目光掠過阿縈,阿縈衝他笑了笑,他微微點頭,再看向女兒。

女兒縮在丫鬟的懷裏睡得正香。

裴元嗣讓桂枝先回去了。

“你過來,”他對頌哥兒道:“你最近不是背了樂府詩集和昭明文選,就做首芍藥的詩,”皺眉道:“快點,別磨磨蹭蹭。”

頌哥兒頻頻向阿縈使眼色,阿縈裝作沒看見,背過身去繼續修剪枝葉。

頌哥兒隻好不清不願地挪過去,試探著問:“我若做不出,大哥會不會打我?”

裴元嗣看了一眼花盆後藏著的小竹竿,心平氣和道:“打斷你的腿成了跛子,丟的是我的臉。”

頌哥兒幽怨地瞪著裴元嗣,大哥你說話能不能喘口氣兒?!

大約是上次阿縈的勸說管用,後來幾次考校裴元嗣都放平心態,好歹頌哥兒這次勉強能做出一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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