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634 字 2023-04-16




第86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薄薄的鴛鴦羅帳,落在床上一對交頸廝磨的男女身上。

回家四天了,雖然兩人沒分床睡過,前幾天阿縈和他鬨脾氣,天天丟給裴元嗣一個冰冷的後背,直到今日裴元嗣才有機會細細打量她。

阿縈還沒醒睡得正香,懷四郎時好不容易養的有幾分圓潤的下巴又重新變得尖瘦,也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現在臉蛋兒和唇色還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濃墨般的發襯著雪白的肌膚,越發顯得她楚楚可憐,叫人禁不住心生憐惜。

裴元嗣心疼地在阿縈額頭上印下一吻。

“大爺今天怎這般高興,莫非是有什麽大喜事?”

三七為裴元嗣更衣,見主子一大早嘴角就高高翹著,連眼底都布滿笑意,猜測兩人昨夜是和好了,壓低聲音笑眯眯地打聽道。

裴元嗣笑著瞥他一眼,“多嘴。”

從臥房出來,裴元嗣先打發三七去擷芳院辦事,而後去了左右梢間分別看了女兒和兒子。

綏綏一整夜睡得香香甜甜,小丫頭和她娘一樣喜歡賴床,裴元嗣便去了左梢間,四郎半夜醒了三回吃奶,奶娘也看出來大爺今天心情很不錯,笑著和裴元嗣道:“小四郎好帶得很,平日裏不吵不鬨,餓了才嗷嗷哭幾聲,看得奴婢又心疼又喜歡!”

裴元嗣將搖床裏的四郎抱起來,掂了掂重量,別看四郎文靜,這小身板可敦厚著呢,裴元嗣遂放了心,又稀罕了兒子好一會兒,這才整理整理衣服去了怡禧堂。

怡禧堂。

兗國大長公主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吃茶醒神,人上了年紀本來就睡眠少,趙氏哈欠連天地抱怨道:“這麽早叫我過來也不說什麽事兒,你看他自己連個人影都沒有!”

裴元嗣走了進來。

趙氏對兒子豎眉瞪眼。

裴元嗣看向主位上的祖母,簡單寒暄幾句後正色道:“孫兒有要事要與祖母和母親商議。”

要事?

趙氏坐直了身子,兗國大長公主也不解,擺擺手讓楊嬤嬤等人都退了下去,關緊房門。

等人都退下去了,屋裏便隻剩下了裴元嗣、趙氏和兗國大長公主三人。

裴元嗣平靜道:“我要扶正阿縈。”

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趙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要,扶正阿縈。”

裴元嗣字正腔圓,一字一句重複一遍。

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莫說趙氏,連兗國大長公主都不敢置信地皺起了眉,明顯表示不讚同,裴元嗣視線掃過去,若有所料地垂下了眼。

“阿縈接連為我生下綏綏和四郎,孕育子嗣上有大功,且她自入府以來,性情溫良,柔順敬慎,儘心儘力地侍候於我,從未犯過大錯。我預備等四郎滿月時請立四郎為世子,阿縈身為世子之母,她若為妾,世子便永遠是庶子,所以……”

“所以你就要讓一個妾做我們國公府的主母?!”

趙氏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指著裴元嗣破口大罵道:“裴肅之,我看你是被她迷得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做你的春秋大夢!想把那個狐媚子扶正,與其讓她丟儘我們衛國公府的臉,除非你老娘我死了!”

兗國大長公主也沉聲道:“肅之,扶正一事做不得兒戲,你可是真的考慮清楚了?”

趙氏怒道:“他想清楚個屁!肯定是那個狐狸精看著自己生養了兒子又險些難產這才攛掇他把她扶正,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個什麽身份,做衛國公府的主母夠不夠格!”

裴元嗣鐵青著臉道:“我今天不是來征求你們意見的,我是來通知你們的,不論祖母和母親答不答應,等四郎滿月時,請立世子和扶正阿縈的奏章我都會一並遞上去!”

“你、你這不孝子!你敢這麽對我說話,對得起我養你這麽多年嗎!”趙氏急紅了眼,突然衝上前狠狠打了裴元嗣一個巴掌。

“眉娘,住手!”兗國大長公主急忙起身道。可惜晚了,趙氏那一巴掌已經拚儘全力地揮了出去,“啪”的一聲,在空氣中發出一道沉重的聲響。

趙氏捂著心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先前你要抬她做貴妾,我忍了,你百般拖延不肯娶妻,我看她生了綏綏,也忍了,你今日還要把她扶正!裴肅之,你和你老子都一樣賤!把親娘的臉麵扔在地上狠狠踩,你知道外麵那些人都說我什麽嗎?”

外麵那些人,都說趙氏養的兒子和老子一樣寵妾滅妻不成體統,把一個小妾寵的無法無天,家不像家毫無規矩可言!今日兒子比他老子更甚更理直氣壯,竟還要將小妾扶正為妻,她趙眉娘以後再沒臉出門見人!

裴元嗣頂著臉上通紅的巴掌印一動不動,任由趙氏哭著打罵。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與她無關。想要扶正她,也是我一人的決定,她至今並不知情。”

兗國大長公主說道:“阿縈為了生四郎難產,的確不易,這是我們衛國公府欠她的,我們以後可以再好好補償她。至於四郎的世子之位,將來你娶了正妻,也可以將四郎和綏綏都養在她的名下,不必因此非要把阿縈扶正。”

這些當然隻是借口,裴元嗣深深看著兗國大長公主道:“祖母從小便教孫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不提品性如何,女子嫁人是為了什麽,不過是為了嫁一個好夫婿白首偕老、一生和睦順遂,既如此,好人家的女兒又憑什麽要嫁到衛國公府替自己的丈夫給別人養孩子?我自然可以這麽去做,也自然會有女子願意嫁進來,可若要我違背自己的本心去冷落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請恕孫兒做不到。”

和沈明淑成婚的那最初四年,他幾乎沒有一天不在痛苦和掙紮中渡過,他不喜歡沈明淑,從頭到腳都不喜歡,為了丈夫的責任和對恩師的承諾卻不得不出賣自己的本心。

他不是沒有想努力改善過和她的關係,可換來的又是什麽?

兗國大長公主歎了口氣,最後問:“你想娶阿縈,是因愧疚還是出自真心?”

裴元嗣沉默了片刻,坦然道:“不瞞祖母,兩人皆有。她難產之時,我才知她於我而言有多重要,人這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光景,我已蹉跎虧欠她太多,所能補償的,卻唯有正室的名分。”

“孫兒想要她日後都能夠名正言順的站在孫兒的身邊,不被任何人譏諷奚落,給她孫兒所能給的一切榮耀。”

隻有與阿縈在一處,他可以永遠做裴元嗣,而不是那個偽裝在人前的衛國公。

其實早在他想為阿縈不再娶妻之時,早在他親眼目睹芸香難產而死,沈文德一夜白頭之時,他便決定等日後時機成熟扶正阿縈。

那時候他想的是多打仗、多立幾次軍功,屆時他再向成嘉帝請旨扶正阿縈將名正言順,滿朝文武再無人能耐他裴元嗣何。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這麽突然,阿縈險些難產,就在阿縈生死垂危之際,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浮生若夢,人生苦短,他與阿縈已經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光陰,她為他受儘委屈與他人的刁難欺辱,他不能再容許任何人欺負阿縈,他要給她名分,要讓阿縈做他裴元嗣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妻子!

提到阿縈時,他眼裏仿佛有光,不知是不是兗國大長公主的錯覺,她甚至覺得孫兒的聲音和神情都溫柔了起來。

原來她這在男女之事上一直木訥的孫兒,竟是動了真心。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男人在兗國大長公主耳旁這樣說過,他喜愛一個女子喜愛到不顧外人的議論詆毀,不顧禦史言官的彈劾,甚至在她死後不過一年也鬱鬱而終。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兗國大長公主早就不恨裴忌了,她隻恨自己身不由己,身為公主卻不能選擇自己的婚姻,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夫妻兩人蹉跎一生。

如果沒有她,裴忌也會娶鍾氏為妻吧?

兗國大長公主眼中有淚,既然她當年成全過一次,今日便不會橫加阻攔,成全第二次。

“既然你深思熟慮,已經決定好了,就不必來過問祖母的意見了。”

“娘,您怎麽能這樣,您這就不管他了?!”趙氏又驚又急。

“兒孫自有兒孫福,至少肅之比他爹強。”兗國大長公主說道。

趙氏一噎,旋即憤怒地看著裴元嗣道:“你祖母同意了又如何,裴肅之我告訴你,你若敢一意孤行扶正沈縈,往後就別再來見我,你衛國公就當沒我這個娘!”

說罷一撞裴元嗣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趙氏適才那一巴掌是氣急之下使出了全身力氣,裴元嗣的右側臉四個指印腫得通紅,他卻神色如常地起身,向大長公主道謝道:“多謝祖母體諒。”

兗國大長公主深歎了口氣,讓秋娘去煮兩個雞蛋,給孫子放臉上滾一滾,等痕跡消了再回去。

擷芳院。

薛寧婉正坐在廂房中繡香囊,忽聽院子裏傳來幾聲趙氏氣急敗壞的叫罵,緊接著正房的門“咚”的一聲巨響關上。

薛寧婉放下香囊朝窗外看去,吃驚地道:“媽媽,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劉媽媽出去看了看,回來道:“太夫人剛從怡禧堂回來,看形容很是不善,姑娘要不要過去勸勸?”

薛寧婉去了正房。

秋娘一看是薛寧婉,連忙將她放了進去,趙氏正在屋裏摔東西,看見什麽就砸什麽,邊砸邊罵裴元嗣不孝子,薛寧婉忙過去攔著,“姨母,姨母,您冷靜些!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要這樣糟蹋自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