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022 字 2023-04-16




第92章

寒瑟的秋風中透著絲絲的涼意,今日秋高氣爽,萬裏無雲,繁華熱鬨的長安街市行人商旅往來絡繹不絕。

茶肆中,陳裕坐在角落裏守著一碗濃黃的茶,耳旁是商販們刺耳的吆喝聲,陳裕的眼神卻呆愣愣地盯著茶肆對麵的一家名為“暗香來”的脂粉鋪,心早似那風卷的枯葉般飛往了天外。

“夫人慢走,您有空常來!”

也不知等了多久,隻見那裝潢精致華貴的脂粉鋪中走出一行人,五六個丫鬟簇擁著前頭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婦人,那貴婦人生得冰肌玉骨,雪膚花容,格外嬌媚美麗,係著件綠底銀絲繡的白毛狐狸披風,煙柳色百蝶錦緞馬麵裙,一頭烏發珠翠,在人群中甚是惹眼,一眼看過去陳裕的眼珠子都挪不動了,騰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鄰桌的客人見狀也瞟向了門外,麵上閃過一抹驚豔,笑著打趣道:“漂亮吧?窮秀才,那衛國公夫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哈喇子收收吧!”

陳裕守在這茶肆中等阿縈已經蹲守了整整一個月,三年前他被裴元嗣趕出京城,直到三個月前才敢從外地偷偷回到京城,這三年裏他一事無成,功名無法考取,窮困潦倒,離開京城時爹娘塞給他的三十兩銀子也早就花得分文不剩。

體力活實在乾不了,他賣過字畫、當過教書先生,後來私塾關了,他隻能去大街上給人寫家信掙些小錢。最窮的時候是躺在橋洞底下過的冬,而這一切都是拜那衛國公裴元嗣所賜,陳裕像隻灰溜溜的過街老鼠,他回到京城自然不是為了向裴元嗣報仇,因為他也沒這個能耐。

陳父這幾年仕途不順,去年的京官九年考滿中被長官判了個不稱職,之後長官又隨意尋了個理由將陳父一貶再貶,從六品的禮部主事直接貶成了九品的太常寺司樂,一個九品的芝麻官,管的還是陳父從未接觸過的禮樂!

陳裕父子抑鬱不得誌,家中窮得快要揭不開鍋,莫說陳裕不回來,他回來陳家多一雙筷子白吃乾飯,愈發養不起一家人,沒辦法陳裕隻好去了一家木匠鋪給人打下手乾體力活兒,一個月撐死能賺半吊錢。

那木匠鋪就在這條長安街上,一個月前傍晚陳裕從木匠鋪下值回家,在路上偶然遇見一位背影極像阿縈的女子,然而等他急急追過去的時候,那輛寬敞華貴的大馬車早就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

陳裕遂四下打聽,這才得知他離開這三年阿縈竟頗得衛國公寵愛,一路扶搖直上,生下世子與衛國公長女,兒女雙全,從良妾、貴妾到前些時日被一舉扶正為名正言順的衛國公夫人

陳裕心裏既羨慕又夾雜說不清道不明的妒忌,他在此蹲守一個月無非是為了求見阿縈一麵,求阿縈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兩人曾經有過婚約的份上給他口飯吃。

照阿縈如今的身份,便是她吃大魚大肉從嘴邊給他留一口小小的湯他這輩子都能溫飽。

想著,陳裕抓起桌上的布兜便急切地追了出去。

那馬車裏外圍著七八個高大結實的武婢與小廝,陳裕不敢大聲呼叫,隻敢追在那馬車後麵累得氣喘籲籲。

直到馬車行出了人流如注的長安街,繞到一處人煙稀少的胡同巷子裏,陳裕才敢出聲喊道:“阿縈,阿縈,阿縈!”

阿縈隱約聽見車後有人喚她閨名,似乎還是個男人。

她疑惑地撩開幃簾,紫蘇也探出頭去,“這聲音有幾分耳熟。”

阿縈也覺得像是熟人,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她示意車夫將馬車停下,就見後麵上氣不接下氣地追過來一個形容邋遢,衣衫破爛的男人。

侍衛們一見都拔刀出來將陳裕攔住,陳裕差點嚇尿了,忙跪地求饒道:“大爺饒命,小人不是壞人,小人是車內衛國公夫人的故人,求諸位大爺姐姐們別殺小人!”

紫蘇下了馬車,揚聲問道:“既是故人,為何不報上名來,否則我們夫人怎知你是誰?”

陳裕雖從見到阿縈到現在未曾聽阿縈說一個字,便已被阿縈渾身的氣派給震懾住了,他哆哆嗦嗦地抬起頭,再對上阿縈那雙杏眼的一刹那,下意識嘴角賠出一個討好的笑來。

“阿縈,你,你不記得我了?我,我是陳,咳,陳裕……”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還真不是阿縈故意不想認陳裕,實在陳裕這幾年變化太大了,原本一頭茂盛的黑發愁得掉了兩撮在頭上綁著,白皙俊秀的臉也被日頭曬得又黑又粗糙,身上套著件洗得掉色的青色直裰,卻繃得緊緊的,顯得十分捉襟見肘。

窮是真窮,發福也是真發福了,饑一頓飽一頓很難令人身材不走樣,不過短短三年當年那個侃侃而談玉樹臨風的白麵書生就為生計奔波被磋磨成了邋遢漢子。

陳裕見阿縈皺眉不語,擔心阿縈故意不想認出自己,忙從懷裏掏出個布兜子道:“阿縈,這裏麵是你當年最喜歡用的瑞腦香,你忘了有一年夏天你做了這香囊送給我,香囊裏麵裝的就是瑞腦,你還說這香開竅醒神,把它掛在腰上晨間夜間讀書效果再好不過!”

又痛哭流涕道:“阿縈啊,三年前那信的確是我寫給你的,可我當時隻是想幫你,我一進那屋就不知道怎麽的就迷糊了,你當時不是也……”

“住口!休要胡說八道!我們夫人何時給你做過香囊,我看你這窮酸的登徒子是想敗壞我們夫人的清譽,來人,快將這又蠢又壞的閒漢給我叉出去!”

紫蘇眼看陳裕就要說錯話泄漏當年之事,急忙故作氣憤打斷道。

侍衛過來提著陳裕就將他往外拖,陳裕嚇壞了,還以為阿縈是介意三年前他對她意圖不軌之事,忙苦苦哀求阿縈再給他一次機會,日後他一定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雲雲。

“等等。”

阿縈一聲令下,侍衛們都停了下來,陳裕驚喜地朝著車窗的方向看去。

阿縈卻早已放下了幃簾。陳裕於她而言就是塊狗皮膏藥,是她前半生的汙點,此人心胸狹隘,目光短淺,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換作是以前,阿縈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除去陳裕,免得這廝再爬來汙她的眼睛。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阿縈如今有兒有女,她不想再殺人造業障。二則當年的事情早有定論,陳裕一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說什麽樣的話來攀咬汙蔑她都有可能,裴元嗣對她言聽計從,不可能會聽信他的話,便讓紫蘇給陳裕遞了隻錢袋子。

紫蘇將錢袋子扔到陳裕麵前,語帶警告道:“我們夫人雖不認識你,可她心善,憐貧惜弱。”

“但我們國公爺可就不同了,他可是素來雷厲風行,眼裏揉不得沙子!”

陳裕記起裴元嗣來,身子哆嗦了一下,忙磕頭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小人從今往後再不敢來打擾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小人此生沒齒難忘……”

等陳裕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阿縈一行的馬車早已經駛遠。

陳裕將錢袋子掂量了幾下塞進懷裏,嘀咕著啐罵阿縈道:“當初這信我看分明就是你寫來勾引我的,不過是衛國公被你美色迷惑聽信讒言,指不定這沈氏是死在誰的手裏!”

說罷冷笑一聲走了。

陳裕離開之後,薛寧婉和劉媽媽才從一側的小巷子中走出來,劉媽媽主動解惑道:“如果奴婢沒猜錯的話,這人應當便是她曾經的未婚夫陳裕,聽說三年前沈明淑在慶國公府用迷香陷害她與陳裕,想引來大爺捉奸,不成想卻被大爺識破奸計,被禁足於院中。”

薛寧婉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這位故人,果然還是故人最了解故人,媽媽聽見了他說的沒,連那沈明淑都是死在她的手中,好一個衛國公夫人,從一個沈家卑微的庶女扶搖直上成了衛國公夫人,這樣的女人你能說她手裏沒有過人命?”

薛玉柔和薛寧婉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由於兩人生母去世得早,父親薛榮很快另娶繼母,繼母苛待姐妹倆,薛玉柔生前便格外護著薛寧婉,姐妹兩人相依為命,感情十分深厚。

劉媽媽堅信薛玉柔就是死在萬貴和沈明淑手裏,當時的阿縈遠在靈州,根本沒有能力參與其中。

但薛寧婉偏偏不信,她多次跟蹤阿縈,在劉媽媽麵前給阿縈穿小鞋上眼藥,時日一長,劉媽媽不禁也開始動搖。

劉媽媽猶豫道:“此人窮困潦倒,麵相虛偽狹隘,說不準他剛剛說的話都是猜測的氣話。”

“那媽媽又該怎麽解釋她在萬福寺中供奉我姐姐的長生牌位?倘若她沈縈心裏沒鬼,我姐姐的死又於她何乾?她何必每年都在寺中為我姐姐的牌位添香油錢!”

劉媽媽語塞,知道阿縈給薛玉柔在寺裏供奉牌位,還是上次兩人偷偷跟蹤出門的阿縈無意間發現的。

薛寧婉又說道:“媽媽好生想一想,沈明淑既要陷害於她,必是要提前設計精心謀劃,為何最後又會被表哥識破她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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