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962 字 2023-04-16




第101章

阿縈總覺得裴元嗣是故意跟她作對。

她不喜歡酒味兒他就故意每天喝得醉醺醺地來她房裏。

她不喜歡睡覺的時候被人弄醒打擾,他就偏偏要選三更半夜她剛要睡著時摸進她的被子裏將她弄醒。

她不喜歡他一下巴胡子茬親她,他就故意邋裏邋遢十幾天不刮胡子來紮她。

阿縈發現她現在越來越討厭裴元嗣,多看他一眼都能渾身火氣直冒,夫妻倆相看兩厭。

她讓紫蘇夜裏給她屋裏上鎖,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把他放進來,裴元嗣竟然二話不說直接用刀把房門的鎖給砍開,那天晚上她氣得在他撲過來時給他臉上狠狠撓了幾道。

翌日一早裴元嗣麵無表情地頂著臉上兩道新鮮的紅印子去上朝,被四周官員背後小聲議論了許久。

東宮,今日的政務處置完畢後盯了裴元嗣臉上紅印子良久的太子終於忍不住問:“太傅,你臉上這是被哪個膽大包天的給抓的?”

裴元嗣側過臉去,“騎馬,沒注意被樹枝刮的。”

“這脖子上……”

“也是被樹枝刮的。”

“那嘴唇……”

裴元嗣:“……”

太子險些沒注意笑出聲來,憋著四下看看,低聲問:“哪個女人咬的?”

裴元嗣臉繃得緊緊地,隻眼底隱約閃過幾分懊惱和難堪。

太子拍拍裴元嗣的肩膀,“瞧你這倆月愁眉不展,胡子拉碴,人也比從前憔悴不少,一把年紀了莫不是還為情所困,不如孤命太子妃將阿縈傳進宮裏幫你勸勸?”

裴元嗣終於有了反應,抿了抿唇,神色複雜地看向太子道:“一把年紀,莫非殿下是也覺得臣……老了?”

太子:“……”

太子哂笑道:“孤不是那個意思,孤是說……誒不對,什麽叫‘也’?”

裴元嗣垂眼道:“不勞殿下費心了,臣沒事,今日就到這裏吧,臣告退。”

說罷起身施禮,太子拉都沒拉住,不願說就算了,太子無奈地點了點頭,嘮嘮叨叨叮囑道:“上次郭太醫還跟孤說,看臉色你有些氣淤血滯,肝氣旺盛,勸你兩回你沒放心上,凡事別逞強,生病了該吃藥還是吃藥,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許是起得太猛,裴元嗣覺得腦子一時有些暈眩麻木,他沒在意。

太子半天沒聽到裴元嗣應聲,發現裴元嗣背對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像被定住一般。太子正奇怪呢,忽見空中炸開一朵嫣紅的血花,眼前男人毫無預兆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太子大驚起身,旋即那強壯偉岸的身體便像堵牆似的直挺挺地向後栽倒了下來。

……

穿著淡青色褙子的阿縈在床前柔聲哄著懷中的奶娃娃,她抱著哭鬨的昭哥兒在屋裏走來走去,口中柔聲細語安撫,溫暖的日光落在阿縈溫婉嬌美的麵龐上,她長長的睫毛猶如蝴蝶羽翼般細密垂著。

屋門一開,一個麵相威嚴肅穆的男人走了進來,阿縈圓圓的杏眼裏流露出幾分緊張與不安,忙放下孩子局促地站了起來,似乎想和男人行禮。

裴元嗣清楚地看見另一個自己從他身體裏穿過去,慢慢走到阿縈和昭哥兒麵前。

他伸手扶了一下阿縈,溫熱寬厚的手掌與女子嬌嫩細滑的手背相觸,阿縈立即將手抽了回去。

那一個他不知為何在阿縈麵前沒有半分笑意,兩人僅僅說了幾句話,交談的內容都與四郎有關,過程中他一直盯著阿縈美麗柔順的臉龐,阿縈卻始終垂著頭不敢看他,隻是怯怯地答話,怯怯地點頭,怯怯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大爺。”

阿縈忽然鼓起勇氣牽住了男人的衣袖。

他轉過身,阿縈用一種近似哀求的目光看著他,“大爺,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她一連說了三個能不能,他沒有打斷她,直到阿縈結結巴巴,終於說出來那句話,“讓我再多,多養四郎一些時日,十天,就再養十天。”

似乎是怕他會發火,說完這話她又急忙補充,“四郎他太小了,他離開我會哭,我,我實在不忍心把他送走。”

阿縈眼裏含著淚,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裴元嗣沉默了片刻,看著她道:“不必十天,你便將昭哥兒養到半年。”

阿縈喜極而泣,不敢置信地上前幾步問他:“真的,這是真的,您沒騙我?”

裴元嗣點頭。

阿縈便高興極了,忙說:“多謝您,您、您真好,我去給您倒茶!”

阿縈便去給他倒茶,獻殷勤,把她新做的衣服襪子找出來在他身上來回比劃,小心翼翼地討好他感激他誇讚他,他依舊沒什麽話說,隻是偶爾吝嗇地回個“嗯”,“好”,“不錯”之類的話。

就是這個不苟言笑的他,在麵對兒子時才會吝嗇地表現出慈父般的溫和,而一到阿縈麵前,他就會變得格外的嚴肅沉默。

這種沉默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夜裏兩人安置。

裴元嗣從後麵摟住阿縈,握著她瘦削的肩將她慢慢轉身,抬起她羞答答的下巴,聲音喑啞,“準備怎麽謝我?”

架子床嘎吱嘎吱肆無忌憚地大響了起來,帳子裏的動靜直到半夜才停歇,床下不苟言笑的衛國公到了床上熱情地像是變了個人。

當然,他依舊啞巴似的不肯多說一句話,而隻是悶聲做事,即使如此裴元嗣也能感覺到那個他對阿縈的喜歡。

因為他的眼睛從進來開始就幾乎沒有離開過她,如果阿縈肯稍稍抬頭就會發現男人的目光從未從她身上移開。

可惜阿縈卻始終在難以承受地迎合著他。

他甚至能感覺到阿縈並不快樂,她怕他,懼他,討好他。

這不是他熟悉的阿縈,阿縈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與他這樣生疏過,她會撒嬌,生氣了會使小性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捶他打他擰他,將衣服直接丟到他的臉上。

畫麵倏地又一轉,阿縈坐在窗前看雪,她變得憔悴了許多,下巴尖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小腹卻微微隆起,一雙明亮的杏眼黯淡無光,怔怔地望著緊閉的院門,望著窗外紛飛的鵝毛大雪。

淚水從眼眶滾落下來,阿縈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伸出手想去接窗外的雪花。一片片雪花在她掌心猶如指間砂礫般轉瞬間化為烏有,抓不住,留不下,她看著空蕩蕩的掌心,蒼白的唇一張一合,露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臉上逐漸呈現出灰敗之色。

“來人,快去請大夫,來人!!”

裴元嗣目呲欲裂,焦急地大喊著阿縈的名字,他衝過去想扶起阿縈,雙手卻眼睜睜穿過阿縈瘦骨嶙峋的身體。

阿縈輕飄飄地撞到小榻的靠背上,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仿佛一切都看不到儘頭,就在這場漫天飄揚的雪花中,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

“縈縈,別走,別離開我……”

“縈縈,縈縈!”

阿縈的手腕猝不及防被男人滾燙乾燥的大掌伸過來攥住,阿縈唬了一跳,急忙要甩開。

她越用力想掙脫男人卻攥得越緊,阿縈抬起頭向四下望去,隻見在場的眾人俱齊齊傻了眼,裴元休和陸氏夫妻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楊義武和趙炳安麵麵相覷,輔國公世子馮維更是瞪大雙眼瞳孔震驚地看著床上胡子拉碴,頭腦被燒得神誌不清的裴大都督。

這位躺床上拉著媳婦不肯撒手的男人,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不苟言笑不近女色高傲嚴肅的裴肅之?!

“縈縈,別離開我,我錯了,縈縈……”

阿縈一時走不得留不能,一張臉臊得通紅通紅,恨不得轉身捂住裴元嗣的那張嘴讓他別再說了,誰說要和他和離了,這廝是不是腦子給燒壞了?!

還是裴元休和陸氏反應得快,裴元休上前幫嫂子將大哥的手給強行掰下來,陸氏就對眾人笑道:“嫂子,那個……剛才太夫人不是打發秋娘過來找你嗎,咱們出去看看秋娘有什麽事兒。”拉著阿縈趕緊走了出去。

待兩人進了耳房裏麵,阿縈臉上的紅暈依舊沒有下來,陸氏揶揄道:“大哥和你倒是恩愛。”

阿縈窘迫地瞪她一眼,“促狹鬼,連你也打趣我!”

陸氏笑眯了眼睛,低聲道:“我聽承祖說,大哥最近總愛酗酒,一到晚上就喝的醉醺醺的,不上早朝的時候還好,一上早朝渾身酒氣,朝中不少大臣對他頗有微詞。”

“郭太醫說大哥這次生病就是因為酗酒和總生悶氣才憋出來的,那天他在東宮裏可是吐了好大一口血呢,光聽著我都覺得瘮人……大哥這性子和承祖不一樣,凡事不愛說話,什麽總喜歡悶在心裏,大哥心裏都是你,都燒成那樣了還喊著你的名字不肯撒手。”

“夫妻之間磕磕絆絆乃是人之常情,哪裏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你就聽我的,大哥醒了之後你倆趕緊把話說開了和好,不然讓兩個孩子看著心裏也怪難受的,我可告訴你,你別以為綏綏年紀小看不出來,這孩子可聰明了,比咱們大人懂得察言觀色多了!”

阿縈垂眼絞著腰間的係帶一語不發,陸氏催促地推推她,阿縈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陸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裴元嗣在東宮暈倒,太子請太醫把脈後發現裴元嗣的情況果如郭太醫所言,發病前一天晚上還在房裏酗酒到半夜,風一吹身上著了涼。

按照以前裴元嗣的體格受點涼於他而言自然沒什麽大礙,但他這兩個月來總生悶氣,氣淤血滯,肝脾不調,以致身體內裏虧損,稍微受些涼就倒下了一病不起。

太子不僅將人給送了回來,還幫裴元嗣向成嘉帝告了半個月的假讓他在家裏好好休息,諸位同僚朋友得知此事後皆以為裴大都督是這段時日忙軍製之事忙成這樣才累倒,心裏大為感歎裴大都督為國為民鞠躬儘瘁,紛紛關切地登門探望。

哪想到湊巧阿縈出來幫忙招待他這些朋友同僚,就遇上這等尷尬事。

等人都散了阿縈才重新坐到床前,紫蘇捧著一碗藥走進來,阿縈說:“我來吧。”

紫蘇詫異地看了阿縈一眼,從善如流地把藥碗遞給她,和桂枝一起將裴元嗣給扶到靠背上靠著。

阿縈讓紫蘇端著藥碗,舀了一勺藥汁,捏著裴元嗣的下巴將藥汁灌到他的嘴裏去,尖尖的指甲掐著男人臉上的肌膚,離開時留下三四道半月形的印子。

紫蘇:“……”

好吧,是她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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