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背對著點點頭。

「可他們很參加我的家長會誒，我從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他們都不覺得稀罕了。」

「高一那年我拿了數學奧賽金牌，興高采烈地跑回家想跟他們說，可我到家的時候家裡一片糟糟的，傢倒了，服被子到都是，走兩步就會踩到撕裂的布和棉花，一個人都看不到，我打電話手機也接不通，我就坐在一團糟糟裡等他們，最後睡著了。」

「天亮後爸媽才回來，說哥哥不知道怎麼不高興了，把頭往牆上撞，撕東西，他們就找了好多人把哥哥按住送到醫院，打了鎮定劑，陪他呆了整個晚上。」

楚子航的呼吸忽然有些沉重。

因為夏彌的聲音有些出神般的喃喃。

「他們回來後都很困了，跟我說了哥哥的況就回房睡了。沒人問我那個晚上怎麼過的，也沒人在乎我得獎了。

「你不喜歡你哥哥？」楚子航低聲問道。

「不啊，我很喜歡他。因為我們是雙胞胎，所以他很黏我，非常黏非常黏的那種，爸爸媽媽也沒法讓他安靜下來，但隻要我跟他說話他就會安靜。」

夏彌笑道，

「那晚他之所以發脾氣，就是因為那段時間我老是補習，他看不到我，以為我被爸爸媽媽藏起來了，不是發病。」

「後來我去醫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死死地瞪著眼睛看著屋頂，就是不肯睡，可一看到我眼神就變了，我把手給他拉著，他在我手上嗅了嗅，聞著覺得味道樣子都是對的，是真的妹妹沒錯了，就拉著我的手睡著了。」

「就跟一個小狗狗一樣，你會不喜歡自己的小狗狗麼？」

楚子航歉疚道：「抱歉，我不能養狗。」

「師兄真笨啊，這種事沒必要抱歉啦。」夏彌嘆氣道，「我很喜歡我的哥哥，就像他喜歡我一樣的喜歡他。」

「我最討厭人家欺負他了。上初中的時候我帶他出門去買東西，每個人都用很嫌棄的眼神看著他，說誰家的大人那麼不負責，讓個小孩帶著那麼個傻子出來？」

「每個人都不願意靠近他，他雖然傻，可是很敏，隻能使勁地抓著我的子，很凶很凶地瞪著那些人。我那時候不懂事啊，覺得人家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就很嫌棄他，回家的路上就不準他跟著我，要他在我後麵十米遠的地方走，走進了我就不理他。」

「他很怕我不理他，就跟在我後麵走，十米的距離算得可準了。我心裡不高興，頭也不回，走得飛快。走了一段忽然覺得不對，回頭看找不到他了，我嚇得趕往回跑。」

「最後我在巷子裡找到他，一群人正把他在地上打，帶頭的是學校的一個男生，跟我不，但是想追我。看見我過來他趕說他路過，看見一個傻子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後麵，好像要做什麼壞事兒似的，盯著我的一臉傻笑。」

「他們幾個朋友就想把他摁倒，但傻子力氣很大，本摁不住，花了好大的功夫，所以沒來得及跟我打招呼……」

夏彌幽幽道，「我在人群裡看到哥哥，臉上一道道的痕和塵土，看見我正傻嗬嗬地笑呢，還有一隻腳踩在他的臉上，當時我別提多難過了……我就跟哥哥說我不怪你，你打他們好了。」

「什麼意思？」楚子航問道。

「我哥哥打架很行的，力氣很大，又什麼都不怕。但我不準他隨便打人，打一次人，我就一個月不理他。」

夏彌繼續說道，「然後他就把那些男生都打趴在地下，我就準他繼續拉著我的角跟我走，帶他回家了。那些笨蛋本不明白哥哥為什麼老是看我的，他其實隻是看我的角，因為他老是牽著我角跟我走。」

「你對你哥哥很好。」

「不……遠遠比不上他對我的好。」夏彌搖頭說，「有時候看著他，我會希他本沒生下來，也就不必那麼多的苦。」

「他要是也能去遊樂園的話……估計也會很開心吧？」夏彌喃喃著。

楚子航沉默了幾秒鐘道：「下次放假回國，我們可以帶你哥哥一起去遊樂園玩。」

「誒？」夏彌皺了皺鼻子，「工作人員不會讓的啦。」

楚子航淡淡道：「沒事，我們可以提前包場。」

夏彌罕見地有些傻眼，小聲嘟囔道：「還可以這樣啊？還真是師兄你的風格呢……」

「有些事除了拚命確實別無他法，但有些事不需要拚命也能做到，隻需要換個角度。」

楚子航平靜道，

「我存了些零花錢，如果你不介意，下次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去遊樂園。」

夏彌不再說話了。

楚子航也沒有說話，隻是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他想起了EVA裡的絕對領域，絕對的心靈領域。

楚子航一直認為每個人都有這樣一領域，你不會希別人走進來，隻想默默地守護這片土地。

就像他的心中藏著一輛千瘡百孔的邁赫。

有時半夜被雨聲驚醒的時候，他常常覺得自己還坐在那輛車裡，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音響裡重複放著那首歌。

這樣淒冷憂傷的領域，沒有人會想進來的，沒有人會想坐在副駕駛陪你聽著淒涼的雨聲和歌聲，正如有些苦不用分，自己吃就好了。

他曾經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從來不曾邀請人進他的世界。

可最近他發現自己錯了。

不僅僅是師弟願意走進他的世界，願意坐在副駕駛陪他一起看著窗外淒冷的雨夜，還有他後的這個孩也願意……

其實夏彌沒必要和他說這些。

這些事於而言，就像六年前的高架路與邁赫於楚子航而言。

隻是因為自己與分了一件藏在心底很久的往事，這個孩便開放了自己的心房，讓他這個外人踏足了的世界。

楚子航忽然想到了曾經對師弟說過的一句話，猶豫不決著。

他不知道那句話適不適合當下這個場合。

那句話他隻對師弟說過，還是因為況特殊。

楚子航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笨拙而躊躇地低聲道：「很抱歉，如果當時我在場，我不會袖手旁觀，那樣你的哥哥就不會被摁倒，這件不開心的事就不會發生。」

在夏彌說到這段往事時他就被了，和師弟說的一樣，他其實有點八婆、好管閒事。

如果多年前他也在那個小巷，在幾個男生將夏彌哥哥拖進小巷前，他就會冷著臉擋在夏彌哥哥麵前，如果男生們想手，那太好了，那時候的楚子航就已經是半個殺胚了。

至於為什麼道歉……他也不知道，也許是想寬下夏彌？

後寂靜無聲。

就在楚子航心底說不出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的時候。

背部又一次傳來了溫熱。

那雙纖小的手再次從後麵環抱住了他。

夏彌將頭輕輕在他的背上，呢喃道：「真是笨蛋啊，都說了不要為這種事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