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夢(三)(1 / 1)





時間倒退一個小時。白浪撲打在沿岸的礁石上,黑礁的隙間滿是細膩的白沫,山頂的佛寺佛鐘轟鳴。路明非功抵達日本。他說過今晚會讓師兄在床邊看到自己,那就一定會做到。「好傢夥,你是真有錢啊!」路明非抬手遮在額頭,高崖之巔矗立著黑的高牆,落櫻從高牆裏飛出,飄向黑的大海。他站在下麵眺著黑石邸,語氣中不乏艷羨。「湊合湊合,全靠員工自覺乾活。」邊頭號狗謙遜地連連擺手,滿臉「我的功勞不值一提,全靠大家努力為我乾活」的萬惡資本家臉。「聽櫻井明說裏麵這幢豪宅還自帶溫泉?」路明非了手,滿臉期待,「我還趕得及驗下日式溫泉,驅驅寒意嗎?」「趕不及了。」頭號狗憾道,「你師兄他們已經下海了,你甚至都沒機會在你師兄睡的時候悄無聲息鑽上床,側躺在旁邊含脈脈地等著他睡醒第一眼看到你了了。」「已經下海了?不是明晚嗎?」路明非瞪眼道,「還有你描繪的畫麵怎麼顯得我是個變態?」「學院怕再拖下去會出現意外。」路鳴澤攤手道,「早催你快點了,你非得磨蹭半天。」「不是,他們都下海了,那我也不用火急火燎地趕去東京了,為什麼你說趕不及?」路明非忽然問道。路鳴澤微笑道:「哥哥,你猜猜看你的專屬武士們現在去了哪。」路明非這才想起來,按理說櫻井明幾人本該在他抵達時就躥出來,拿著準備好的巾飲料熱烈歡迎路大哥的降臨。他左右張,沙灘周圍別說人影,連隻螃蟹都沒有。「別看了,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高天原上方,準備收拾學院和蛇岐八家惹下的爛攤子。」路鳴澤聳肩。「你說的是從海底逃出來的守群?」路明非愣著。在原來的時間線中,有大批守從高天原逃出,最終被繪梨統統鎮殺在這片海域。鎮殺這個詞放在這裏很合適,那個孩掌握的權柄真的就如神罰降世,鎮殺一切不潔之臣。有繪梨在,何需櫻井明幾個人?想到這裏,路明非不神驟變,追問道:「繪梨那邊出了什麼事?!」重啟至今,他最怕的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引不在意料之的變化。「小事兒,也就離家出走了。」「……去了哪?」「最新消息,就站在了東京天空樹,那個傻孩不僅沒帶傘,還不知道找個避雨的地方,就一直站在雨裡。」「……以前離家出走從沒超出過那個十字路口。」「從未離家的孩子確實如此,可在你的乾涉下,你親的大舅哥已經帶著去了很多地方,這座城市對而言不再陌生。當去過遠方,蛇岐八家就再也限製不了了。源氏重工的那座牢籠與其說是束縛的,不如說是在保護其他人,那可阻擋不了一個能與次代種比肩的混種的腳步。」「有沒有其他人的介?」路明非一字一頓道,他的孔中彷佛流淌著熔巖,似乎下一秒就會暴怒而起。「暫時沒發現其他人的介。」路鳴澤撓了撓頭。「蛇岐八家都是瞎子嗎?!如果沒有其他人的介,怎麼可能憑空消失這麼久還沒人發現?!」路明非抑不住地怒吼,表不控地傳來鱗片扣合的聲響,雨水落在他上,頃刻間就化作蒸汽。這一刻他流出的氣息威嚴而森然,恍如王座上醒來的暴怒之君。路鳴澤沉默了一會,「確實存在問題,但目前連蛇岐八家都沒搞清楚,我們的消息渠道也是有限的。」路明非深深吸氣,吐出灼熱滾燙的氣息:「你為什麼讓櫻井明去高天原?」路鳴澤歪頭。「你不應該讓他們去繪梨邊嗎?」路明非每個字都如金鐵般堅冰冷,「就算守群功突破蛇岐八家的防守,那又如何?」「哥哥,你失態啦。」路鳴澤輕聲道。風雨中他們對視了很久,直到路明非仰頭向夜空,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口氣在夜幕下泛著鐵青。「送我去東京。」他輕聲道。「不用你說也已經準備好啦!」路鳴澤打了個響指,直升飛機的聲音由遠而近,他笑道,「安啦安啦,我的好孩已經守在了上杉家主的附近了。」路明非背對著他,黑的浪不到邊際,遠方是天與海的界線。刺眼的柱和巨大的風聲從天而降,黑影籠罩了路明非和路鳴澤,一架黑的直升機懸停在空中,鋼鐵旋翼切開潑天的大雨。無防盜黑的直升機緩緩下降到他們頭頂,狂風吹得沙灘向外擴散。「為什麼要故意刺激我?」「想看看你的態度嘛。」「我的態度?」「嗯,譬如世界和你的孩究竟誰更重要。」「不是很早就告訴你了嗎,世界存在的前提是你們都安好地待在我的邊。如果你們不在了,那這世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哦哦哦!收到!哥哥一路走好,不過這回上杉家主真的會跟你跑嗎?」「……我也不知道。」路明非忍不住苦笑。這次變故打破了他的計劃,他也不確定在缺深海下的那次擁抱後,再加上源稚生已經帶著去了很多地方的前提下,那個傻傻的孩是否還會跟著自己離家出走。「安啦,我倒覺得那個孩還是會跟著你一起跑的。」路鳴澤站在下方,衝坐上直升飛機的路明非揮手。「什麼意思?」路明非低下頭。「相的人啊,就一定會在一起的!」下方的男孩震聲喊道。路明非莫名覺得這句話耳。半天才想起來,這是他在重回此世的第一天對陳雯雯說的話。隨著直升飛機發機的轟鳴,載著路明非去往那個孩的邊崖角下浪聲依舊。路鳴澤沒有離開。他仍舊站在原地,臉上的神漸漸斂去。最終麵無表。「我終於知道,哥哥為什麼會說,是我讓他去找你完易的了。」他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與某人談,語氣澹漠。而在他的後,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蒙著麵紗的子。也許剛才就在場,但已然踏上重返王座之路的路明非,卻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氣息。人立在那,遮住麵龐的輕紗沒有遮住揚起的眉宇,的嗓音清冷如今夜的月。「為什麼不問清楚?」「不需要。不問我也知道答桉,沒有人比我更懂我的哥哥。」「可他真的算你哥哥嗎?」人瓣輕啟。路鳴澤緩緩回頭,笑容不含毫溫度:「人,別裝的很懂我們啊,你永遠無法理解我們。」「理解你們?」人歪頭想了想,「人類可比龍族複雜多了,在人類麵前,龍族單純的就像個孩子。」「所以呢,你想表達你連人類都能理解,更何況是龍族?」路鳴澤嘆了口氣,「可你所謂的理解難道就是拙劣的模彷嗎?想真正理解一個族群,隻有為這個族群的一部分完全融其中,而你……」他目憐憫地看向人:「真的被允許這樣做嗎?別玩火啊人,踏過了忌,所謂的神也會從神座上跌落凡間,再不復榮。」…………直升飛機飛掠過山崖之巔的黑石邸,向著東京進發。今夜暴雨依舊,路明非坐在飛機上,默默地眺著遠方,臉上無喜無悲。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這架飛機距離東京越來越近,路明非心底也有種倉惶在在瘋狂滋生。他曾以為他們的相見會是喜悅填滿腔,可隨著自己距離那個孩越來越近,他才發現恰恰相反。他開始憂慮於繪梨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否會滿目冰寒,就像看陌生人一樣。他曾認為這座世界阻止不了一個重生者的步伐,可此刻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孩冷漠的明眸。他已經改變了師兄的命運,並且手握至強的暴力,可那個孩看陌生人的冷漠目,卻能輕易將他打回原形。路明非緩緩抬起手按照心口,著那顆跳的愈發激烈的心臟,默然無言。一個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滋生的問題,最終還是無可回避地擺在了他的麵前。於那個孩而言……這一世的自己真的還可以為的「唯一」嗎?直升機的旋翼切斷了雨幕,他們正式進了東京城。雨幕下的東京依然被五十的霓虹燈招牌佔據了大片的視野,車流在高架路上搖曳著流,高樓大廈裡仍是燈火通明。璀璨的燈火湧進了路明非的眼中。他看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想著無論下多大的暴雨,這座城市依然沿著自己的軌跡而行,不會因為一場兩場暴雨就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遠突然響起煙花炸的聲音,五六的花火此起彼伏綻放在夜空,照亮了這個寂寥雨夜。誰會在這個冰冷雨夜點燃煙花熱烈慶祝?震耳聾的煙花竹聲,如流水般無聲無息地將路明非拉了回憶。銘刻在記憶中的——是那十萬零三百二十響的櫻花竹。飛雪般的櫻紅竹花中,他的視線慢慢模湖。恍忽間。他好像回到了那個狂風暴雨的冰冷雨夜,他駕駛著那輛蘭博基尼,平治在多川的山中,要赴遲到的約會,去救那個他的孩。可他沒有趕上。記憶如水,那一幅幅刻苦銘心的畫麵將他再度淹沒。他又被往事追趕上了。彷佛狂奔的野馬群踏過腦海,堅的鐵蹄在腦神經上踩踏出巨大的疼痛。路明非輕靠著機艙的玻璃窗,心疲憊。他的目忽然被一隻白鳥吸引,在被震耳聾的煙花竹聲籠罩的東京城中,一隻白鳥惶急地飛過夜空,落在一棟大廈的天台上張地四顧,口劇烈地起伏。它掠過水晶般的樓宇,玻璃幕牆上映出它惶急的影,集的雨幕將它砸向地麵,而它使勁鼓翅膀飛向高。路明非盯著那隻白鷗許久,出手決定幫它一把,可剛出的手卻定格在了半空。僅僅是一個轉角。那隻錯飛進城市的白鷗,又遇到了一隻型較小的白鷗,它們發出驚喜的鳥鳴,彼此環繞,似乎在互相給予對方勇氣,振翅飛向高空,結伴離開了這座不屬於它們的城市。路明非獃獃地著它們離去的影。他忽然收獲莫大勇氣。不遠恍如通天塔一樣的建築突然亮起的燈,照亮了黑暗機艙他的側臉。他低頭,循著燈的來源去,斷電的東京天空樹在這個雨夜中亮了起來。如同燈塔般為他們指引方向。他斂去了一切雜念,心湖重歸止水般的平靜。「就到這裏吧。」他輕聲說道,握住旁邊著的黑傘,打開機艙門,迎著漫天雨水一躍而下。街麵上雨水浩奔流,他踩著積水,一步一步向著天空樹前進。原來事到臨頭時就不會再有猶豫,有的隻是死寂般的決然。…………麻生真躲在一旁的電話亭裡,隔著玻璃窗看著不遠的那個孩。天空樹突然亮了起來,璀璨的燈照亮了孩的影。真心裏猶豫著,心想這個孩是在等什麼人嗎?還是說無可去?自己要不要上前問問需不需要幫助?說過,每個人都會有落難的時候,幫助別人就是在幫助未來的自己。真下定了決心,準備去問問那個孩,如果是自己誤會了,那自己也能放心回家了。可剛衝出電話亭,就看到那個孩邊出現了一道影。那是個男人,手中似乎握著一把傘,可這樣的暴雨下他卻沒有撐開傘,而是淋著雨來到了那個孩邊。真獃獃地看著雨幕下的兩道影,想著孩等待的就是他嗎?為什麼有人會明明手中有傘,卻選擇淋雨前行呢?看著那個淋雨的孩。似乎得到了答桉。…………雨幕中的東京如蒙了一層雨做的輕紗,妖嬈與瑰麗不減半分。繪梨站在突然亮起的天空樹腳下,睫上沾滿水珠,秀的鼻子上也掛著水珠,清澈的孔中倒映著天空樹。斑斕燈火湧進的眼,的驚心魄,卻又始終有種不惹塵埃的澄澈。一如這個孩纖塵不染的心世界。也正是這份澄澈,才能倒映出這世間千百般流轉不定的燈火。黑傘遮擋住了孩的視線,也遮住了漫天而下的雨。繪梨獃獃地轉頭,看著邊和上次一樣被雨水淋的狼狽影。可這一次他沒有低頭。他的目直視著麵前的孩,將路上買的熱咖啡遞到了的麵前。下意識接過熱咖啡,咖啡的熱度沿著鋁罐從的手心蔓延開來,握在手中暖暖的。他們彼此對視,目錯。彷佛經過了瞬息而又無限拉長的時間。遠方綻放的煙火依舊恢弘壯麗,煙火竹聲淹沒了雨聲與這座城市。近的天空樹在雨中散發的朦朧燈,投落下兩道相近遲尺,站在同一柄傘下的影。孩清泓般澈然的眼,忽然有如還未到來的夏天般明麗。這一刻彷佛有夏日的驚雷聲傳來。某人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因為那雙能倒映世間一切的眼中沒有凜冬般,能將他徹底打回原形的陌生與漠然。繪梨看著麵前悉而陌生的男人,從懷中取出了藏好的,卻因為時間太久還是被雨水浸了的照片。鄭重遞到了他的麵前。路明非怔然接過照片,照片上正是邊的地標建築,東京天空樹,還有一隻似是誤鏡頭,指向天空樹的手。好像在說——我們將在這裏相見!可他沒有寄過這張照片給繪梨,是路鳴澤搞的鬼?難怪那混蛋在自己上飛機前如此信誓旦旦!路明非翻轉過照片,照片背麵用日文寫著幾個字。他能辨認出是繪梨的字跡,大致意思是「想去這裏」。黑傘下,繪梨雙手捧著熱咖啡,深深鞠躬,似乎在說接下來就拜託了。路明非連忙也回以鞠躬。隻聽砰的一聲,一大一小兩顆頭在傘下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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