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黑暗角落(2 / 2)

塞壬之刃 吃書妖 2114 字 2023-04-11




她一邊絮絮叨叨,一邊過來攙扶我。

之後,我和她乘車前往安全局,在路上對她說了詳細經過。

“原來如此……我之前也在追逐他,卻被他用分身法術引走了。算算時間,他從你這裏逃跑和我消滅他分身是差不多的時候。如果他逃跑得再晚些,就要被我抓到了。”她分析道,“確實是個相當擅長逃跑的家夥,難怪這麽久都沒被抓到。”

也就是說他之前或許不是因為害怕我而逃走的,而是意識到青鳥要追過來才逃走的嗎?

“如果他要以我為目標,不如以我為誘餌如何?”我提議道。

“你又說這種話……”她搖頭,“沒用的,按照以往他的行動模式,之後他就要逃離柳城避避風頭了吧。”

“真是遺憾。”

“沒什麽好遺憾的。要是他再留在柳城裏,你不就危險了嗎?”她說。

我遺憾的就是這裏。如果有機會趁早與其做了斷,我起碼也還有戰鬥的力量。

而且,我也有幻想過,萬一與他之間的戰鬥不是同歸於儘或者敗北,而是勝利了,是否有機會拿著這份資曆加入安全局呢?對方是多次襲擊安全局相關人士和家屬的情節極其惡劣的罪犯,將其拿下的話肯定是大功一件。進一步說,隻要加入了安全局,我也有機會去學習秘密知識,成為真正的術士。

所謂的秘密知識,廣義地說,就是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隱藏起來的知識”;而狹義地說,就是指描述和操縱靈性之力的知識。通常來說隻需要取狹義理解就可以了。一旦有了操縱靈性之力的知識,或許我也好重新把力量提升到能夠戰鬥的地步了。儘管我也明白術士的修行非常艱苦,並且耗時漫長,卻好歹也是個奔頭。

不過要想加入安全局,多半沒有那麽簡單吧。執法術士雖然在世俗社會毫無存在感,但好歹也是國家公務員,而且還是極其特別的那種,肯定有著相當嚴格的政治審核。我這種獵奇連環殺人魔要是成為了正兒八經的“執法”術士,那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就好像夢境裏的我要是聽說魔人加入了獵魔人部門,肯定也會覺得獵魔人部門的長官腦子裏進了塞壬之刃。

僅僅是想要得到秘密知識的話,可能還有其他途徑。例如要是我能夠在私底下捕捉到舊骨,之後就可以拷問他,從他的腦子裏挖掘出他修行成為術士的方法。但是舊骨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哪怕找到了也未必抓得住,他本來就非常擅長逃跑。

到底要怎麽辦,才能夠完成自己最後的執念呢?

在安全局做完了治療和除咒,以及全麵體檢之後,我告別青鳥,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處。

臨時住處位於市區邊緣的舊公寓,居住條件算是不錯,有獨立的衛浴和廚房。

這兩天功夫下來,我還是沒有去和父母見麵,也不知道見到麵了要如何解釋自己五年的失蹤。

我與父母之間的關係向來談不上融洽。而且,由我抱怨可能會被人說是狼心狗肺吧。他們稱不上是優秀的父母。

關於他們當初結婚的經曆,我也是以前從親戚那裏的隻言片語裏總結來的。他們年輕時好像都是單身主義者,以極端消極的觀點看待婚姻和後代,但最終都頂不住雙親壓力,湊合湊合就結婚生子了。而對於這種湊合的婚姻以及我,他們也談不上愛啊恨啊的,更多是以毫無溫度的義務性態度維持下去。

他們經常很晚才回家,有時是真的工作到很晚,更多時候是去打牌或者打麻將了,往往等我睡覺的時候家裏也就自己一人。依稀記得過去還有保姆,自從我生活能自理之後也就沒再出現過了。那時候偶爾還會做噩夢,雖然父母從來不說“再不聽話就把你扔掉”這種話,但時常夢見他們不打招呼就搬家,把我獨自落下。

但印象更加深刻的,還是在黑暗的臥室裏獨自一人,怕鬼怕得連睡覺都不敢。那時候我真是又怕黑又怕鬼,因為以前徹夜開燈被批評過,所以也不敢亂開燈,後來想想他們大概不在乎那麽點電費,隻不過處於父母的立場照著節儉的社會美德隨口批評而已,完全是我反應過度了。某次從噩夢裏渾身冷汗地驚醒之後,我便有意識加倍努力地學習、做家務,期望得到爸爸媽媽的關注和表揚,但這種努力八成也是從一開始就錯了方向。之後也忍耐到了極限,或者更多是青春期叛逆心理作祟吧,我與他們大吵了一架,還自以為是地冷戰。回憶起來,真是有夠不成熟的。很多當時以為天大的事,長大了回頭再看,無非是芝麻般的小事。

再之後,便是一七年四月的春遊,我在無名山上與“它”邂逅,四處流浪……

深夜,我坐在臨時住所的床鋪上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地,腦海中又被“它”的身影占據了。

哪怕隻有骨灰也好,我想重新見到“它”。

隻是見到了又能如何呢?“化成灰也認得出來”無非是比喻罷了。若是把“它”的灰和其他的灰放到一起,也不可能從中辨別出來。那樣的灰……

我把自己的身體在床上放平,閉上了雙眼。放空思緒之後,耳畔偶爾會響起若有若無的囈語。在我與“它”度過的沉淪時光裏,這些虛幻的囈語也時而會在耳畔響起。我曾經一廂情願地相信這是“它”在嚐試與我進行某種神秘的溝通,也可能是某種蘊含神秘力量的啟示,後來我的這些想法全部證偽了,而囈語仍在不明所以地徘徊。

枕著若有若無的囈語,我陷入睡眠,並且做了一個夢。

一個關於過去回憶的夢。

在夢中出現的是昏暗而又狹窄的地下室,從門縫處射入的微弱光線是唯一的照明源。竭力眯起雙眼,能夠從黑暗的某處捕捉到幽靈般的剪影,那是“它”。

它一聲不吭地待在地下室的角落裏,依然是那毫無血色的白色肌膚,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靜謐視線。就像是從深潭裏爬出來的女鬼,渾身帶著潮濕和死亡的氣息,然而在那潮濕和死亡裏,這具玲瓏有致的肉體又是何等的美麗,以至於我能夠從中嗅出細微的煽情之意。但是,它隻怕連煽情的情字為何意都不理解吧。這種煽情之意並非起自於它,而是起自於我渾濁的內心世界。

那是我與它邂逅的第一年,當時我牽著它的手到處流浪,在外地的小城裏鳩占鵲巢了某處有地下室的小屋。就在那昏暗狹窄的地下室裏,我為它佩戴上了又大又重的鐵項圈,並且像是捆住動物一樣用粗實的鐵鎖鏈將它束縛在了這裏。因為我深深地害怕自己會失去它,害怕它趁著我睡著的時候丟下我獨自離去。儘管它從未疏遠過我,我卻終究無法理解它的所思所想。

然而,到底是我囚禁了它,還是它將我囚禁在了身邊呢?我早已變得無法離開它了。

我好像害怕黑暗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擁抱住它,將自己的麵孔深深地埋在了它的懷裏。它也順勢輕輕地摟住我的頭,但從這個動作裏感受不到溫柔和撫慰,或許隻是找了一個自己也比較舒服的姿勢而已吧。

但是我依然想象這是它對我的嗬護,甚至企圖從中找到某種母性,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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