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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俊心裡,李承乾從來都不是那種「殺伐果斷」「一意孤行」的梟雄式君主。他性格過於軟弱,心誌不夠堅韌,想法、決斷都很容易受到外界之影響,每遇大事便
猶豫不定,做出決斷之後也不能全力進行……
然而今日,李承乾的態度卻出乎預料的堅決。
房俊苦口婆心相勸:「陛下,事不可做絕、力不可用儘,現在您穩坐皇位、君臨天下,剪除奸賊自然理所應當,可也應當留有餘地,以防不測。」
就比如現如今坊市之間的傳言,何必呢?
完全可以用其它方法去達到目的,而不必如此這般不顧後果孤注一擲……
孰料李承乾卻完全聽不進去,他反問道:「太宗皇帝壯年薨逝,你認為是否與那些建成舊部有關係?」
房俊沉吟著道:「這件事非但沒有真憑實據,甚至連半分馬腳都無,微臣不敢妄言。」
「此間隻你我君臣,我隻問你,在你心裡是否那麼想過?」
房俊默然,少頃,無奈頷首。 太宗皇帝雖然近些年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但底子好,當年也是能夠衝鋒陷陣的猛將,不至於這般暴病而卒。表麵上都懷疑是太宗皇帝生前寵幸的番僧所進之
藥所致,但其中撲朔迷離,真相未必那麼簡單。
太宗皇帝何許人也?論及英明神武,古今帝王少有能及,當真愚蠢到吞食番僧丹藥而卒?
如果那是個陰謀,必然牽涉無以計數的人,涉及一個龐大而縝密的計劃,發動難以想像的人力物力……能夠做到的屈指可數。
而「建成舊部」是最值得懷疑的勢力。 李承乾憤然道:「太宗皇帝胸襟如海,對那些人既往不咎,甚至加官進爵、委以重任,結果他們以德報怨、恩將仇報,你讓朕怎麼忍?另外,這樣一條毒蛇蟄
伏於暗處,必然對朕虎視眈眈,隻要朕稍有疏忽就會步太宗皇帝之後塵……縱然朕顧全大局不予理睬,可你認為他們會放過朕嗎?」
房俊無奈嘆氣。 李承乾喘了口氣,態度緩和下來:「朕知道你所言在理,但現在時不我待,我若放鬆,他們必然得寸進尺,隻有千日做賊、何來千日防賊?一味的防禦是不行
的,防不勝防啊!可他們潛伏於暗處,裝扮成各式模樣,令人難辨忠奸,唯有引蛇出洞,才能將他們一網成擒,徹底剪除隱患。」
道理是這樣的道理,但房俊對於李承乾的手段頗有微詞。
「陛下,縱然引蛇出洞,卻何必以此等方式?微臣賤名不值一提,可怎能讓皇後清譽有染?」
這個謠言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必然事出有因。而具有最合理動機的便是李承乾,因為這正好符合他的籌謀計劃。 天下至尊的權力太過誘人,想要弒君篡位的大有人在,但並不是誰都能承受「弒君之罪」的反噬,雖然當今之世早已禮崩樂壞,可儒家核心依舊是「三綱五常」
,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君為臣綱」,以下篡上、以臣弒君,這是絕不容許的。
誰敢這麼乾,天下共誅之。
所以乾這種事的時候,或者瞞天過海,或者找一個擋箭牌。
房俊絕對不願做這個擋箭牌,即便這不過是引蛇出洞的一個手段…… 李承乾卻溫言道:「你我分屬君臣,實則親如手足,該當彼此信任、坦誠以待,我又豈能敗壞你與皇後的名譽呢?更何況最終傷的還是朕的顏麵,如此蠢事,
我不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