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終是時(1 / 2)

於是我去了鬥羅 逢晨 9082 字 11個月前




我叫唐三。

一個……自私的兄長。

我本一介無父無母的孤兒,幸得宗門收養,得一安身之所。

從此,便生是唐門的人,死是唐門的鬼。

但縱使從小被養在唐門中,難以接觸外世。

我自始至終都清楚,我並非真的不諳世事的白紙。

遊魚尚且渴望更廣闊的天空,何況是苦困於庸碌無為的外門中的我。

我羨慕內門弟子可以修習的高深功法,亦羨慕他們所習得的高階暗器。

內門的師兄姐每每經過,談論起那些傳說中的頂級暗器,傳述宗門長老玄天功境界如何妙絕時,驚歎與讚美不絕於耳。

也在我心中埋下向往的種子。

所以我悄悄偷來宗門至寶,玄天寶錄。

終是得償所願,習得所有更高階的唐門功法。

還鍛造出唐門暗器第一,佛怒唐蓮。

哪怕此後被宗門長老追殺至鬼見愁,跳崖身絕,心亦無憾。

因為我自傲,也覺得我有足夠的天賦。

曾經不得重用,那是他們目不識珠。

所以所有的不甘,都在長老們見得佛怒唐蓮之後,瞧著他們一個個震驚愕然的臉色時,儘數消散一空。

甚至在跳崖那一刻,我心仍覺幾分快意……

卻未曾想,這舍去生死的一跳,並未換來我的死亡。

我在另一個世界裏睜開眼睛。

並且在這個全新的世界中,擁有了未曾擁有過的血脈至親。

降臨新世界之初,不安是難以避免的。

全新的語言和文字,就是第一道我必須要跨過去的鴻溝。

所幸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忍耐。

——否則也偷不到玄天寶錄,還悄無聲息鍛造出佛怒唐蓮。

也所幸,在這世上,那個我要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對我的關注不多。

因為他要分出大多心神去照顧另一個幼童。

——我的弟弟。

那個男人叫他唐六。

我的胞弟,唐六。

那時候的幼弟似乎是個病秧子,自出生起就病懨懨的,體弱,並時常發燒。

我沒有見到母親,所以幼弟身子抱恙時,都是父親全心全力在照顧。

我也因此,有很多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去慢慢適應這個世界,也開始偷偷修習記憶中的玄天寶錄。

當然,偶爾也會分些注意給幼弟,擔心他這麽燒下去,以後會不會變成個傻子。

不過他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身上也有些神秘之處。

至少,他明明沒見到過男人有使用過草藥,可每次幼弟離開他手上後,情況就會莫名的穩定不少。

看樣子這個世界也有能人異士。

後來他們逐漸長大,幼弟也終是不再像以前,成日高燒昏迷不醒。

但父親卻好像逐漸不管他們了。

尤其是發現他能自己上灶台做飯,滿足一家三口的一日三餐,以及能外出尋些草藥,替幼弟熬來愈病的湯藥之後。

我沒有意見,畢竟我也不是真正的孩童。

但父親卻開始酗酒,而家裏收入不多。

我看著終日沉默的幼弟,想了想,決定由他去了。

自我慢慢學會這世上的語言和文字之後,也是差不多到了正常嬰兒可以開口說話的時候。

可我的幼弟,自身體狀況好一些後,卻還是沒有開口說話的跡象。

我想他可能真的是被燒壞了腦子,可有時候又會有種錯覺。

——這個長得異常好看的弟弟,似乎也跟他以前一樣,在偷偷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

如此荒謬的猜測,實在太不合理,畢竟哪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呢,有人和他一樣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還跟他成了同胞兄弟?

何況這個好看的弟弟,還很粘他。

我前生沒有過家人,所以今生,想把一切的好東西都給他。

尤其是幼弟第一次開口,叫的是“哥哥”以後。

我生出了不亞於做出佛怒唐蓮時的欣喜之情。

我想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將我唐門的功法傾囊相授。

幼弟的確展露出了興趣,跟著學了一陣。

叫“哥哥”的時候好像也變得越甜了。

但他的興趣也沒保持太久,雖然每日還會和我晨起,陪我外出修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父親仍是整日酗酒,隻在清醒時做些鍛造的活計,掙來微薄的收入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即使大部分的收入,都被他用來買了最劣質的酒。

我看了看弟弟從小就瘦瘦弱弱的身子,頭一次生了些不滿情緒。

可他畢竟是我此世的父親,何況如今我太小了,而且他也不簡單,動手的話我毫無勝算。

我有些怵他。

但弟弟好像看不過去了。

他帶著我跑去外麵做陷阱抓兔子,還在家裏醃菜,竭儘所能的去做一切能獲得食物的事情。

甚至還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

搶了父親的酒,還有父親做工掙來的錢。

起初,他還隻是用小小的身子抱緊酒瓶子,手裏緊緊攥著不多的錢,紅著眼,抿著唇,麵對冷臉顯得壓迫力十足的父親時,頭卻就是倔強得不肯低下。

他們往往會這樣無聲的對峙很久,誰也不肯把眼神移開。

雖然最後,都是父親先默默轉身走開,一路回他自己房間裏去了。

然後弟弟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己,破涕為笑,說“我們可以吃點好的啦”。

次數多了以後,他甚至敢直接跟父親大聲嚷嚷了。

如果不是體型差距,或許他都能跳過去打父親的膝蓋。

也不是沒擔心過他會被父親揍,但弟弟就是每次都能從父親手裏把酒和錢搶過來。

哪怕那雙手有力到能將沉重的鐵錘掄得虎虎生風。

就是趁弟弟睡死時悄悄跑來他們房間裏拿錢,再出去買酒的身影,屬實有點狼狽。

第二天要是被發現了,還要承受弟弟一整日紅著的,委屈又幽怨的控訴目光。

——當然那是最開始的時候,後麵他已經開始直接開罵了。

父親從開始被罵時的手抖,拳頭下意識握緊,已經到後麵的司空見慣、油鹽不進了。

而且,父親好像……還挺喜歡看那之後,弟弟被氣成鼓鼓的河豚的樣子。

直到離開去上學之前,家裏的平常日子大多都是如此。

我很喜歡這種日常,我一點都不覺得那時候辛苦。

我甚至甘之如飴。

因為每天都能看見弟弟和父親在身邊,看著弟弟和父親互懟,看著有親人在的日子。

真的太美好了一點。

比我的上一世要好出太多太多了。

有時候看著,我也會很羨慕。

羨慕弟弟和父親之間的相處模式,那種表麵上兩看相厭,但其實誰都很愛著彼此的關係。

不然,為什麽弟弟後來偶爾的反複高燒,都是父親第一時間察覺,甚至比他這個和弟弟大被同眠的兄長還要早。

——後來我知道,那是因為精神力時刻都注意在一個人身上的緣故。我們往往將其稱之為精神鎖定。

不然,為什麽弟弟老是抱怨父親酗酒,對此頗有微詞,卻還是不把錢和酒藏起來,一直光明正大的擺在他們的房間裏,簡直就像是刻意在方便誰來拿走似的呢?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弟弟一直都清楚父親頹廢酗酒的原因。他雖然嘴上不說,還天天跟父親互懟,但也是心疼父親的吧。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父親來了。

我很羨慕。

就像羨慕當初的內門師兄師姐。

我的弟弟,他偶爾很懶散,好像什麽都無所謂,以和父親互懟為樂。

他也曾經病弱到幾乎瀕死,父親不眠不休用魂力為他調養了近半個月,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但在弟弟年幼時,這樣的狀況卻並不止一次。

世界好像都在放棄他,可他頑強的挺過來了。

此後每每衝著他笑時,都像一顆溫暖的小太陽。

——還是隻為他盛放光芒的太陽。

所以這一羨慕,就出了大問題。

當神詆確確實實告訴我,我的弟弟,他其實並非我該有的同胞兄弟,而是來自宇宙之外的未知,那個更高層次、高到他們誰都難以想象的維度之時。

我曾經的確想過,那又如何呢?

哪怕這一路走來,弟弟編織了不少謊言蒙蔽他。

可那些,不都是為他著想麽?

我也是穿越而來的啊。

他隻是我的弟弟,僅此而已。

我也以為我會一直這麽堅定。

可是神王說。

“你以為他真的拿你當兄長嗎?”

“他終究是我們需要仰望的外來者,終有一日,是要回到他真正屬於的那個世界裏去的。”

“你、我,我們所有人對他而言,皆是不值一提的螻蟻。”

“他孑然一身而來,也要孑然一身而去。”

“你付諸真心,付諸一切,付諸一生。對於外來者,也不過他歸去之後的一場笑料談資。”

“何況他最終的目的,還是毀滅、重啟我們的宇宙!”

“你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說實話,神王之前的那些長篇大論,我都不在意。

我隻聽見了最後那句。

不是一路人。

是啊,我的太陽,他來自宇宙之外,所以才在這個低等世界裏熠熠生輝。

而我……隻是渺小宇宙裏的一粒塵埃。

塵土如何能與驕陽相提並論?

就像內門與外門的牆。

隔絕的從來不是天賦各異的唐門弟子。

而是那從人出生起,就被烙印上的“三六九等”。

我,從前是不被重視,不被重用的孤兒。

今生終是有了家人,但我的靈魂是穿越而來。

我隻是個卑劣的偷竊者,偷來了此世的一切,並不願再放手。

所以,當我與他假意,“終究站在對立麵上”之後。

在審判的血劍落在他身上之前,在審判將要摧毀他的靈魂之時。

在意識的空間之中。

“哥。”

他的笑容不含任何雜質,狡黠得像隻狐狸。

“陪我演一場戲。

“我要偷偷給那些不經我同意就把我送過來的家夥來一下。

“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因為要配合,所以表麵上,我和他就已經做出一副勢同水火的模樣了。

但在那來之極為不易的,僅有我與他二人的意識能夠交流的短暫時刻裏。

我看著興奮規劃著一切的他,終是開口問了聲:你終究要回去的,是嗎?

他愣了下,隨後點頭說:哎呀這不重要……

但。

他點頭了。

因為。

他終究不屬於這裏。

太陽不屬於塵埃,皓月不屬於螢火。

所以我。

——他的兄長。

最終還是因為羨慕而生的隱忍的嫉妒,產生了最卑劣的自私之心。

要那太陽,永遠的、隻在他身邊閃亮。

如果塵埃窮極一生都配不上星星的光芒。

那就讓恒星也跌落到塵泥裏。

——我親手,將耀眼的他,從神壇上拉下。

是我要他跌落神壇。

我要他不是宇宙之外的來客,不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隻是我一個人的血脈至親。

我永遠的弟弟。

所以我審判了他,沒有留情。

因為“演戲”,我知道他不會死,那也是我最大的底氣。

但即便後來這些記憶被封存,後來的我也被這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驅使。

——要留下他,要配得上他,要竭儘所能的靠近他。

於是“我”變得不再像我。

偏執,癲狂,不擇手段。

他來自宇宙之外,比宇宙的意誌還要高貴。

我將他拉下神壇,那麽在這方宇宙,最接近他的,就隻有那個不可言說。

我要成為那個高度上的存在。

我要,取代不可言說。

我找到了記載,說龍神是曾最接近那個位置的存在。

而那個位置,通常被稱為“執法者”。

宇宙意誌欽定的執法者。

宇宙法則,我為執法。

隻有最耀眼的生靈,應運而生的氣運之子,才有機會抵達那樣的高度。

龍神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我一定要成為那樣的存在。

可是鬥羅大陸上居然出現了一個氣運之子。

那樣的機會本就渺茫,所以我不能再讓其他人跟我搶。

我是穿越者。

就算是為天道所不認可的存在。

但隻要,那個不可言說不再有其他的選擇,那麽祂是不是就可以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就算不是我……那隻要我的後人,隻要與我血脈相連的人能夠坐上那個位置。

而剛好,神界有金龍王,下界有銀龍王。

我可以借此,創造一個新的龍神。

再次占據那個執法的位置。

所以“我”利用我的孩子。

讓我的女兒去接近氣運之子,借命運神獸消磨氣運之子的氣運。

讓我的兒子被金龍王寄生,成為龍神誕生的繭床。

為此一次又一次讓小舞,我的妻子失望。

就這麽辜負了他的努力,輕而易舉,再次落入“劇情”的掌控之中。

成為了那個討厭的“人設”。

所謂“主宇宙的唐三”。

我是個不甘平庸的家夥。

並也因為自私而自嚐惡果。

曾經是玄天寶錄與鬼見愁下一具粉碎屍體,唯餘一朵佛怒唐蓮。

而今,則是與兄弟離心。

再不複從前。

小六……小六……

“小六……啊……小六……”

頭疼欲裂,他在潮水般湧來的記憶中生出幻覺。

曾經的少年好像還在對他笑,然後叫他:

“三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幻聽了。

可是剛才那一聲“三哥”,好像真的就在耳畔邊響起。

他察覺到有人攙扶住自己,於是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他強撐起疼痛的身體,努力睜大眼睛,從模糊的視線中去看眼前人。

不管怎麽看,都與記憶中那個少年的身影重合。

於是他強行展露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說:

“小六……

“對不起…對不起……”

……

小舞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麽想法。

在那道滅世的劍光之後,空中那個血紅的身影,就被白金色的聖劍刺穿了。

生生釘死在刑場上的十字架上。

那一刻,身體的本能要比宕機的大腦率先行動起來。

當她終於反應過來時,一聲驚急的“三哥”就已經喊出了口。

再眨眼,她就已經來到跪伏在地的血色身影麵前,將人緩緩攙扶起。

這一刻,相比慌張,她心中更多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就當……舞麟還小,還不能沒有父親吧。

但她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

——即使已經決定不再回頭,可她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死在她麵前。

或許是因為。

這個男人,在從前真的甘願隨時為她赴死。

……也許現在也會。

所以……一碼歸一碼吧。

她有些吃力的將人從地上扶起。

他好像變得非常虛弱,又像是在承受著難以忍耐的痛苦,表情扭曲在一起。

然後突然抬眼,通紅的雙眼朝她看來。

她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

然後他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努力的睜大雙眼,像是在努力看清什麽。

然後慘笑著,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

說,小六,對不起。

然後像是終於從幻覺中清醒。

她看見他明顯恍惚了一陣。

眼神重新聚焦之後就已經變得清明。

就驟然抓緊了她的手,乾澀地:“小舞……”

小舞看著他,本來重新起了絲波瀾的內心,又逐漸平靜下來。

她剛想甩開這個男人的手,哪想他卻率先鬆開了。

然後在她驚疑不定的目光之中,抬手重重給他自己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小舞看見他的嘴唇都在顫抖,看著自己時,眼裏、臉上,都是愧疚和近乎絕望的痛苦。

然後他捂住了臉,掌心下傳出帶著些哽咽的聲音。

“小舞……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舞桐……對不起……”

她看著幾乎啼血的男人,一瞬間有種很是荒誕的感覺。

怎麽突然,好像一切都變了呢?

她冷眼看著唐三,內心疑惑一個接一個不止。

隻是她未能思考太久,因為神界在此刻又傳來了劇烈的震動。

而後,震耳欲聾的激昂龍吟,響徹整個神界!

唐三驟然抬頭,眼角似乎還留著淚痕。

他看向神禁之地的古堡,臉色大變。

“怎麽會?!”

……

告別小舞之後,王秋兒一個人深入了神禁之地的地下,來到離這其間的封印最近之處。

當初,神界五位神王布置的封印並不簡單。若是作用在神詆身上,甚至能讓神詆完全失去神力,基本無法可解。

如果按照“原劇情”,金龍王能夠破除封印,是因為毀滅之神擅自動用了神禁之地的力量,化作與那與封印金龍王相同的封印,用來限製唐三,從而導致封印變得不穩。

之後,唐三借助唐舞麟出生後的臍帶血,破開了封印恢複神力,也讓暗中窺伺的金龍王抓住機會,借用那一絲血氣,成功突破了封印。

也是之後它能和唐舞麟融合在一起的原因所在。

但現在,因為有了她們的出現和乾擾,唐三最終沒能得逞。

所以,如果要讓“劇情順利發展下去”,那她們就要主動將金龍王釋放。

而沒有誰,能比擁有黃金龍血脈的王秋兒,更適合做這件事了。

哪怕她才剛送出黃金龍槍,失去了一枚可以高效破封的媒介——畢竟黃金龍槍本就是金龍王的一根肋骨。

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微弱模糊的力量,似乎也在隱隱呼喚著自己。

再睜眼時,她的瞳孔已經變作凶戾的豎瞳。

兩黃,兩紫,兩黑,三紅,九圈魂環從她腳下升起。

然後那最後一枚十萬年魂環亮起。

但她同時使出的,卻不是一個魂技。

黃金龍第九魂技。

龍王之威。

還有……

龍神降臨!

……

那巨大的金色龍爪破土而出時,帶來的威懾力還是很強的。

再加上那一聲蓋過一聲的響亮龍吟,充斥著亢奮,怨恨,讓神禁之地中生存的眾多神獸,又興奮又懼怕。

當那巨大而猙獰的金色龍首出現時,戴雲澤才收回饒有興趣的目光,向著四個霍雨浩挑了挑下巴,笑著道:“現在你可以儘情動手了。”

攔人的清琊,金帝,還有噬神邪眼白魔虎,此刻又是同時遁入漆黑空洞中,消失不見。

四個霍雨浩同時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戴雲澤,而後化作流光向那正掙紮著要從大地中鑽出的金色巨龍衝去。

唐舞桐立刻擔憂的想要跟上去,卻被王秋兒一把拉住。

“別去摻和了,”王秋兒笑了笑,“如果天道認可的新神王,連個龍神殘軀都打不過的話,國師不就白費心思培養他了麽?”

唐舞桐想了想,也是這個理。

畢竟“幕後的操眾者”是她小叔嘛!

……

霍雨浩領著三屍們抵達時,金龍王也發現了他。

眼前的巨龍渾身氣血之力駭人,那種瘋狂的意念比之毀滅之神,也是不遑多讓。

金龍王的大半個身體已經全部從大地中鑽出,一對金色的肉翅更是幾乎遮天蔽日。

而他隻是目光複雜的看著金龍王,一時想不明白,究竟是剛才那滅世的一劍影響了封印,才讓金龍王破封而出,還是另有隱情?

但……

至少現在,不能讓這位龍王繼續在神界肆虐下去。

誰知道剛才的時間回溯,是不是永久起效的呢?

以及,因為擁有“曉天下靈之史”的權能,所以他也輕易看出了麵前這金龍王的可怕之處。

是那五個神王誰都不能單獨應對的。

除非一起動用完整版三界審判之劍,才能與之一戰。

可也很容易被金龍王躲開,或者打斷。

所以,還是得他親手來。

霍雨浩輕歎一聲,意念微動,便對生靈和死靈傳遞了信息。

生靈之神冷眼看向金龍王,而後金龍王那龐大的身軀,就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縮小。

這是擬天下靈之實。

金龍王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住,倉皇之間就想要逃離。

死靈之神嘖了聲,抬手朝金龍王招了招,於是金龍王的身軀立刻就僵硬不動了。

心靈之神此刻也是眸光一閃,通過馭天下靈之思的權柄,操控了金龍王的心神,配合死靈之神拘走金龍王的魂魄。

而身為轉輪之神的霍雨浩,生之書攤開在手中,然後提著死之筆在紙頁上寫了些什麽。

於是下一秒,就見金龍王那被縮小了許多的身軀,就在一陣微風中,化作無數光粒子崩解。

就像被鳳吹散的黃沙。

霍雨浩又看了眼死靈之神手中還在掙紮的金色靈魂。

剛想繼續寫些什麽時,突然感覺渾身一頓。

然後莫名的恍惚過後,再抬眼看去,三屍已經不見了。

仔細感受,卻是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霍雨浩下意識看向那邊的戴雲澤,正好看見他衝自己豎在唇邊的手指。

無疑,又是時間回溯。

那麽金龍王的靈魂呢?

或者,被他湮滅了的金龍王的肉身,有沒有也被時間回溯恢複?

霍雨浩來不及詢問,因為戴雲澤和王秋兒已經不見蹤影。

而後一個焦急的人影突然朝他衝了過來。

“不好了,雨浩!”

霍雨浩立可轉眼看去,看見抱著唐舞麟的融念冰。

融念冰神色蒼白至極。

“剛才,金龍王的殘魂,帶著它剩餘的力量,全部融到唐舞麟身體裏去了!”

霍雨浩隻覺腦海空白了一瞬。

所以剛才時間回溯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

唐三沒有想到,讓自己如臨大敵的金龍王,竟然是那麽輕易就被霍雨浩解決了。

看樣子,果然不愧是天道認可的新神與權柄。

雖然同為神王的層次,可論權能的理解與掌控,他要超出他們這些老人太多了。

隻是唐三這口氣還沒鬆太久,就看見霍雨浩,唐舞桐,還有融念冰,迅速朝這邊靠近。

為首的霍雨浩緊蹙著眉,懷中抱著個青灰雙色環繞的繈褓。

唐三驟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而後那份不安就在唐舞桐的驚呼中化作現實。

“媽,媽!不好了,弟弟他被金龍王附身了!”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被這一句話打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哪怕之前從未親身經曆過,但這並不妨礙他清楚被金龍王那樣的存在附身,究竟意味看什麽。

何況被附身的那個孩子,不過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是他的兒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

他聽見自已顫抖的聲音,看見自己顫顫微微伸出去的雙手。

“請、請把他給我……請…讓我看看他……”

霍雨浩抬眼,看向麵前失魂落魄,甚至語氣都帶上了絲哀求的男人,沒有拒絕,把繈褓中的唐舞麟交給了他。

唐三看著懷中氣息微弱的小人,手掌隔著繈褓,顫微微的蓋上他的小腹。

於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就再清晰不過的湧入腦海。

情況不容樂觀。

金龍王的力量自進入他的身體起,就是為了破壞而來的。

那種力量連神王都能輕易撐爆,更別說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如果不是此時那青灰光芒平複了金龍王力量的躁動,且限製了其行動的話。

眼前的小生命恐怕早已不複存在。

而他是第一次和這個小生命見麵。

卻很有可能會是最後一次。

“……雨浩暫時依靠權柄拖住了金龍王力量的爆發,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它的力量一日不除,弟弟就還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他聽見女兒隱含一絲哭腔的聲音,正在向自已的妻子緊張發問。

“媽,該怎麽辦?”

是啊,該怎麽辦?

他還那麽小,甚至還沒來及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該怎麽辦?

唐三略有些無措的目光,下意識投向了麵前的霍雨浩。

他是天道承認的新神,是神界選擇的新主人。

他有沒有辦法?

霍雨浩自然注意到了唐三暗含希冀的目光,都不需要動用“馭天下靈之思”的權能,就能猜到他現在的想法。

那當然是……有解決辦法的。

甚至對他來說,根本不難。

隻需在生之書上記敘段文字,唐舞麟頃刻間就能恢複正常。

但他沉默看,終究是沒有開口。

因為……

比起說是相信國師大人的安排。

戴雲澤方才的不做為與推波助瀾,才是他此刻沒有說話的主要原因。

雖然不知道當時的情況究竟如何,但他那一瞬的恍惚,很明顯跟戴雲澤有關。

那麽本已被他生擒的金龍王,轉眼間就帶著力量附身到了唐舞麟體內。

他不信這不是出自戴雲澤之手。

所以在唐三期盼的目光之中,選擇了保持沉默。

而很多時候,沉默就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唐三眸光慢慢黯淡下去,看向懷中嬰兒的小臉時,絕望與無力感重新握緊心臟。

“把兒子給我。”

這時他聽見妻子冷淡的聲音。

回首看去,看見小舞緩緩走來,臉上不見任何慌張,甚至鎮靜得讓他有些認不出了。

但他沒有多想,而是看著妻子蒼白的臉色——那是生產後的虛弱,愧疚的痛苦一陣一陣啃齧看心臟。

“小舞……”

妻子並未回應他。

隻是不容拒絕地抱走唐舞麟,走到霍雨浩麵前。

平靜、緩慢,但非常清晰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雨浩,麻煩你替他布下‘神血封印’。”

神血封印?

“現在隻有以至高神王的鮮血為引,層層削弱、封印金龍王的力量,並將……”

她說到這裏,身體狠狠顫了顫,一直儘力維持的平靜差點全部在這一刻崩毀。

她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才把湧上心頭的酸楚,和眼裏的熱意儘數壓下,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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