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四 淥水青冥(四折完)(1 / 2)

行行 小羊毛 1857 字 2023-05-20




秋葵沉默不語。.i.葉之曇和杜若雲都已逝去了,無論他們誰對誰錯,其實都已不再重要,可她隻覺辛酸,因為,活著的自己,卻連逝者當年所擁有過的那點真心也不曾得到,就連想不要再重蹈舊人覆轍的資格,都還沒有。她不知道這上天喜歡怎樣捉弄人的情愛――心中所念之人並不念著自己的痛苦,比起兩情相悅卻又終於難成眷屬的痛苦,到底何者更甚?

“我……也不是想要對你師父不敬。”她努力摒開那些思緒,開口道。“我隻是……不能明白。若換作是我,若我是個男人,我絕不會……”

她說到這裡,忽然緘口不言。這句話,依稀有點像沈鳳鳴那時說過的。那日他對她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他說,如果是他,“我定不讓我的女人這般孤苦傷心”。

她忽然想起,這世上原來也是有那麼一個男子,曾對她表明過心跡。她始終不願去記起那個人的一言一行,但此刻卻發現世上竟沒有第二句言語能勝過他的那一句,以至連眼眶竟都一時濕潤了。她咬住了唇,輕輕地道:“你師父難道不懂嗎,他……是可以有千千萬萬個理由不來的,可若要來,原本隻需要一個理由。”

――這一句話,也是沈鳳鳴的。她發現自己最想要表達的,竟都是他已經表達的。那一日他是在瀕死之際對自己說出的這些言語,她知道,那不會是謊言。

君黎怔怔地看著她,心中一時之間,忽如百彙交流。“他是可以有千千萬萬個理由不來的,可若要來,卻隻需要一個理由。”秋葵這句話說的是他的師父逢雲,可卻如撞在他的胸口,將他的心撞得劇痛。

他知道,自己心裡也有“千千萬萬個理由”,橫亙於自己和自己的那個“杜若雲”之間,要迫他們永遠分離,而唯有那“一個理由”,是能夠握住刺刺的手的。

他終於省悟起,在看著逢雲的那些信的時候,自己為何會震驚與受撼如斯,以至於竟不敢再看下去。不止是因為他不曾料想修道多年的師父竟一生都陷於了情愛,更因為他害怕看到那個難以回避的結局。永遠的天各一方,永遠的一個人歎息,永遠的心如刀絞,如此一生一世――到最後竟然還要歸於悔恨而不是心之寬宥――這樣的一生真的活得值得嗎?

他踉蹌退到窗口,如同為這樣的終結感到窒息而不得不大口呼吸。那個始終扼在他咽喉的命運――那柄始終高懸在頭頂的利劍――給他的恐懼也不過如此。如果自己真的選擇了屈就於那樣的天意而放開她的手,他就真的決定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而那命運,他的師父已經為他們寫明了――他不要這樣的結果,他承受不了,就連這樣看著想著,都承受不了!

“你,你還好吧?”秋葵見他忽然麵色蒼白,嚇了一跳。君黎沒有回應。他轉過身,向著窗外。他能看得見這碧落晴空,這無邊豔陽,這繁華世界。他覺得心好像要跳了出來――他要這一切,他要那些快樂,那些歡喜,要那個無可取代的鮮活的人兒――比起命運或有一日要判了他們的死罪,他更怕孤冷寂寞地殘喘世間,隻能寄情一封封沒有終點的長信!

這一時他想起自己那樣的宿命,心裡竟第一次不是難過,反而不自覺地在嘴角露出一線微笑。那是一絲苦笑,可卻未必不美,因為,終於真正作出一個遵從了內心的決定的時刻,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美好的。“不要與人相交,不要與親人相見,不要涉入情愛”――逢雲在告誡著他的時候,他每每惶恐不已,可現在可以如釋重負了吧?因為就連師父到最後,也分明什麼都沒放下呢。

“你笑什麼?”秋葵不無擔憂,急急上前,卻看見他這樣表情,不覺有些惱怒,“我方才說的――有什麼好笑嗎?”

“沒有,你說得對。”君黎微笑道,“我隻是想著……要是早點看到這些信就好了。”

――要是早點看到這些信,他或許也不會讓刺刺等這麼久了。有時候自己的確還是保留著優柔寡斷的本性,要靠一些什麼偶然的緣故推著才能作出某種決定。可他也知道,自己從來也沒有改變過已經決定了的事。也許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決定難以改變,所以,才必須更加猶豫而謹慎。

可秋葵於此,卻是另一種心情。如果他們能早些看到這些信件,如果他們能早點知道師輩的這些牽連,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些不同呢?她今日與他坐在一起,讀著她的師父在許久以前寫給他師父的信――她懷疑,這該也是種宿命,是種對往日的呼應,是對舊人的承繼。隻可惜有些事已經無法假設了――在認識他之前,她從不相信命運,她曾譏嘲算命不過是招搖撞騙,她認為世間存在的一切都不過是巧合而非宿命。世事輪回,也許,那時的自己本是對的。讓他們在那個茶棚相遇的也許真的不是什麼命運,而不過是巧合。

她回到桌前慢慢坐下,收拾起信來。“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信件?”她問道。

“我……還沒想好。”君黎也回過身。“我師父後來寫的那些,你說,要不要帶去你師父墳前,燒予了她?”

秋葵想了想。“雖然理應如此,但我……但我想師父看到這些,或許反而會難過。”

“說的也是。”君黎也轉了轉念,“對了,你師父過世是在哪一日?”

“去年四月初六。”秋葵顯然也想起兩人的師父去年該是差不多時候去世的。“你師父呢?”

“……四月初七。”君黎目中也不無驚訝,“若是如此,也許……也許他們早就重逢了,又何必把那些多餘的不快再送了去。”

“希望他們是重逢了。”秋葵輕聲道,“那麼……還是你先收著吧。若得機會,我回一趟泠音門。師父的遺物之中有好些信件,我沒有細看,想來應該也保存著當年葉師伯的來信,等到能將這些信件尋齊,我們再商量。”

她說話間,理起了桌邊最後一張紙。那是方才君黎拿在手中,看了許久的。她揭起來,紙上是逢雲在某一年寫下,欲遙寄給心上人的一段《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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