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九 何人衣白(1 / 2)

行行 小羊毛 1747 字 2023-05-20




秋葵卻沒敢向他細看,“沒有。”

“也沒有什麼話要問我?”沈鳳鳴依舊掛著那張嘻笑麵孔。

秋葵的麵孔卻掛不住,莫說尷尷尬尬地與他笑,便是無謂清冷都兜不住,竟露出些忿氣和猙惡,“沒有!”

沈鳳鳴跳下幾案來,“這就生氣了。”他走近去,捉了她手便往自己身上摸,“我可不信——我的湘夫人待我這般好,哪裡這麼容易便又生了氣?你先摸摸,這料子是你選的不是,這模樣是你要的不是?”

秋葵強掙了兩下不曾掙開,那廳底連著個庭院,遠遠有府丁從小徑上望見這邊拉扯,慌張張竟都避了開去,她愈覺羞忿不堪卻不敢高聲,隻低喝:“做什麼!快放開!”

手上一鬆,沈鳳鳴倒是依言放了開去,但肩上一緊,又被他不由分說摟個嚴實,聽他俯落過來,細悄在耳邊吐聲,“怎麼不告訴我?與我做衣裳——都要瞞著我?”

秋葵不必看便曉得他此時是個什麼樣得意無賴的嘴臉,推他不開,“誰說是與你的?”她不假思索否認,“我做與君黎的,隻你這般麵皮厚,竟當自己的穿了來!”

“是麼。”沈鳳鳴卻笑,“君黎沒走多遠,要不要叫他回來?”

秋葵不吱聲了。

“老板娘可都告訴我了。”沈鳳鳴笑道,“說有那麼個姑娘,進來看了半天,說要與她男人做件白衣。她還想與這姑娘說說彆的色,可這姑娘凶得很,定隻要這一個顏色,說是——覺他穿著白的好看——是這樣不是?”

“我都說了是君黎——是與君黎做的!”秋葵越發堅意道,“我便喜歡他穿白衫,誰與你做衣服了!”

沈鳳鳴笑意微攏,“你一定要提君黎是不是?”

秋葵又不吱聲了。

“你與老板娘說,不想見他每日穿得那般灰那般舊,定要與他做件新衣。我沈鳳鳴在你眼裡莫非是特彆好騙,你當著旁人都肯那般說的,當著我便要說假話?”

秋葵麵上遽熱,喉口發緊,沉了沉聲才道:“你先放開了我,我與你好好說。”

沈鳳鳴始將箍摟著她的手臂放下來,秋葵實不想在這四通庭院口上叫人窺看指點,連忙推他先往廳中走進幾步,才退開兩步站定。

與沈鳳鳴做這件白衣,她早有此心。隻是事到臨頭終究有些躲閃,覺此事有些過於親密,不肯當他的麵說出來,甚至連一絲引他懷疑的動靜都不肯有。隻有沈鳳鳴去往西郊見宋然的那個下午——她聽他說那日會出去兩三個時辰,向晚方回,才放心去了趟布莊。老板娘雖然問了不少,她回答的並不多,但隻言片語,也足夠世故的老板娘嗅出了故事的輪廓來。秋葵沒有一一與她澄清那猜測故事的正誤,彼時她心裡依舊對此事猶豫不決,思來索去的都是待衣衫做好,該要以何種借口交至他手。到最後也未有結論,隻不過覺得——那應是衣衫做好以後的事了——最少最少,她還有兩日的時間考慮,若是拉不下這麵子,過不了這個坎,大不了收起來,不送了。

“我沒料到那天就叫朱雀找到——回來這裡了。”她總算均勻了呼吸,沉澱了心神,低低沉沉地開口,“我本來想——想與你說,我不想——不想你一直念著那段舊事,忘不掉,一直負在身上,那麼——那麼難過,既然與我們說出來了,從此總——可以稍許不同一點,比方說——不用一輩子都穿著彆人的衣服,為故去的人活著。我不曉得我這般想法可對,我原想探了你的口風,若是你不反對,我便把這衣拿出來。哪知道——會這樣。我以為我去不了布莊了,這事隻能算了,我沒準備著——你會這麼來。”

沈鳳鳴盯著她低垂的眉目看,看得出神,其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多少,隻是貪她少有這麼安靜言語的模樣。秋葵抬頭時,還道他聽得認真,又見他不曾出言戲謔,隻道又引得了他念及舊事心中難過,便頓了語氣,不無小心道:“那你——穿著還合宜嗎?”

不問還好,一問沈鳳鳴忽如初醒,跳起道:“當然不合宜!”不待她省悟,立時再將她手捉了往自己身上摟,“叫你不肯多抱我兩抱——若早點將我都摸清楚了,還能不曉得怎麼與我裁合宜?”

秋葵待要縮手,已被他摟入懷抱裡,手心與臉頰一起觸到那件新衣的柔軟,她心裡竟然也軟了一軟,忽忘了——為何要掙紮。“沈鳳鳴。”她鼻中不知為何一酸,連狠話也說不出來,“你便不能有片刻收起你這……無恥麼?”

沈鳳鳴沒再強拉她,也沒再說什麼,兩手漸越擁攏住她,將新衣的兩幅寬袖都斜覆住她脊背,像將她藏入羽翼。無恥或不無恥,隻要這個人在他懷裡就好了。

秋葵也沒有再動。才意識到——她第一次這麼長久地將自己留在一個人的懷抱裡——而這感覺竟是安平、溫熱。她還是對他有那麼多不滿,不服,不甘,不忿,卻還是放任自己停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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