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三 斷玉玢璃(1 / 2)

行行 小羊毛 2165 字 2023-05-20




事實比沈鳳鳴的直覺還更單刀直入。“金陵一把刀”王鬆柏,臘月初一的上午,並未現身赴約。

涼亭實在不適宜二九寒天,夏琛耐心等了大半個時辰,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堂兄夏珀早就在一旁跳腳,他隻得派人往王鬆柏府上查看,餘人往就近茶樓,點茶取暖。

天氣陰沉得像是隨時可能撲下一城暴雪,可並沒有,隻是這麼壓抑抑,卻又乾燥燥的。夏琛的心思亦不自覺煩躁不安,點了兩次茶,起身解手。

“我陪你去。”沈鳳鳴也起身。

夏琛有些不快,“解手而已,不必步步緊隨!”

“君超……”沈鳳鳴有點訝異於他的發作。

“我是說……我會自己小心。”夏琛自知失態,隻能垂目低聲,“沈大哥……不必一直這般著意。”

沈鳳鳴見他轉身去了,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起身跟去,隻是顧及到他心緒,亦不走得太近。想來——就連這少年,大概亦意識到了什麼,竟少有地心懷浮躁。

鎮淮橋附近相當熱鬨,哪怕這般天氣,解手都要排上數久的隊,由此倒也見得,這建康府的平民們,日子還是過得相當清閒。沈鳳鳴在茶樓扶手處等了一晌,忽肩頭被一拍,轉頭隻見是夏珀。

“沈公子當真辛苦。”夏珀道,“處處照顧我這小堂弟。”

沈鳳鳴向樓上看了看,“珀公子怎也下來了。也是要解手?”

“見你們許久未回,有點擔心。順便……”夏珀說著探頭張望了一下,“竟有這許多人……我還是罷了。我沒小君超那般講究,大男人……怎麼的也不能給尿憋死。”

沈鳳鳴聞言笑起來,兩人隨意聊了幾句,回頭那壁廂夏琛掀簾子出來,顯見還是嫌惡這外邊的淨房,解完了手依舊皺眉不舒。沈鳳鳴便笑道:“好了,我們上樓去,免得他看著了不快。”

兩個往樓上走,探頭見夏琛回進樓裡,卻不上來,偏往後麵走。夏珀轉念已道:“我就說君超講究。”又下樓,果見他在後麵要舀水淨手。

一番折騰,到得歸座,夏琛大約也知去得甚久,半是抱怨半是解釋了句,“人多。”

話音未落,後麵卻有個子弟跟上,卻是先前派去王鬆柏府上探問情況的。

“少……少莊主,”那子弟麵上叫風吹得青白,上氣不接下氣,“我在王老爺子府外打聽到,他——他好像——也是失蹤了!”

“你說什——”夏琛將將坐落,一句話被卡在喉中,幾乎吐不出來,好似陰翳的預感終於被一記重拳砸實,每一個人都覺得心口被捏了一把似的擁堵欲嘔。

“什麼時候失蹤的?”沈鳳鳴鎮靜些問。

“昨夜裡。”子弟道,“說是晚上還好好的,弟子們看著他入內睡了的,早上就不見人了。”

“也沒見出去?”

“沒人見他出去!”

“怎的……我們要見誰,誰就不見了?”夏珀在一旁道,“莫非東水盟主當真針對了我們?”

“珀哥覺得這事與東水盟有關係?”夏琛抬起一張血色略失的臉,問他。“魯前輩、王前輩都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東水盟能這麼輕易的,一夜之間,讓兩個人都消失了,連一絲痕跡都找不到?”

“那……那不然?除了東水盟,還有誰要針對我們?”夏珀亦有些驚慌。

“我看也未必。若真如此,他對我們的行蹤也當真是了如指掌了。”沈鳳鳴想了想,吩咐三個子弟:“再出去探探,看除了魯老爺子、王老爺子,建康府裡還有彆的武林世家有什麼動靜沒有,快去!”

三個人得令去了。沈鳳鳴目光望回夏琛臉上。“無論是不是針對我們,君超,這一次定消越發小心,不可再輕易置氣,獨處危險,你明白麼?”

夏琛咬了咬唇,也隻能點頭,垂頭喪氣坐了半晌,忽然跳起,“我……我的玉佩……!”

茶座中人儘向他看,隻見他麵色灰白,伸手隻按著腰間——那處原懸著一枚清澈淨玉,可此際,衣帶整齊,唯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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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塊好玉。”與鎮淮橋隔水相望的一處宅邸,一枚玉佩正被一隻年輕而乾燥的手舉向空中。陰沉的天光並不曾穿透出最完美的光線,玉質紋理,隻能看個大概,但他還是概而括之,稱它“是塊好玉”。

至少觸手溫潤,毫無澀滯,顯見主人愛惜,時時撫摩。

在比天光更陰沉的暗處立著又一個人,麵孔身形儘皆於陰影中幾不可見,如若不出聲,大概要叫人忘了他的存在。“盟主可還有其他吩咐?”明知自己是唯一的聽眾,他卻沒有接上玉佩的話題,語氣平隱而低沉,不像是請示,倒像是急於告辭。

被他稱作“盟主”之人忽然在天光中轉回身來,麵容陡然失光,但依然能分辨那是一隻過大的伶人麵具——因為過大且遽然地轉麵而足稱可怖。麵具上是黑白兩色的線條——確切來說,是白底黑線,勾勒出鬼魅般蒼白的一張一動不動、似哭非哭誇張臉龐。

陰影中的人似乎早就習慣了,對此沒有半分反應,倒是“叩”一聲清楚玉碎,讓他稍許將目光移動了下。“根本就不是這塊玉!”麵具後的人不知是怎生表情,但他的的確確,在誇完這塊好玉之後,忽然便將之一摜於地。

“不是?”陰影中人聲音沉冷,麵上雖無麵具卻同樣一無表情,俯身將摜至自己身前的碎玉拾了起來。也稱不上是碎玉——大概是運氣好,玉佩齊整地從中間裂斷成了幾乎同樣大小的兩塊,“是你說玉在他身上,我從他身上取的。”

麵前之人呼吸了幾口,收拾起自己的失態,麵具後的雙目不知是不是在凝視著陰影中的人,思索著他言語形容中的痕跡。

“早該料到——此事不可能這般順利。”他長出一口氣,忽然冷笑了一聲,“可我叫你取的,好像不止一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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