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八 終曲《離彆》(1 / 2)

行行 小羊毛 1656 字 2023-05-20




“君黎!”淩厲忍不住驚呼。他衝入陣中,烏劍已在手,夾身擋住待再行追擊的拓跋孤。“拓跋,你應允過我……”

嗬嗬幾聲冷笑從邊上傳來——淩厲不免訝異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單疾泉。

單疾泉坐在雪地上,嘴角、衣上有些許血絲,夏琰適才突然動起多少令朱雀出掌有了偏差,但“明鏡訣”之力顯見還是令得他受傷不輕。即便如此,他麵上卻掛著一絲平日難見的陰冷與譏嘲。“淩厲,到了這個份上,你不如少說兩句。”

他不言語還好,一說這話,淩厲殺意頓湧,“疾泉,我同你多年交情,可今天的事晚些我總要與你算算。”

“正好。”單疾泉不甘示弱,“我也有事要與你算算。”

朱雀沒有理會身後的這番對話。他負起夏琰,一步一步,走到單宅的圍牆邊,將他身體放落,靠坐。

“君黎,”他彷如對周遭之事不見不聞,沉著得好像並不知道身陷重圍的是自己,“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看師父,怎麼給你報仇。”

在淩厲與單疾泉對話的空隙裡,他的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清楚。他說得這麼靜冷,語聲和眉目一樣,沒有一點起伏,可偏偏每一個人都從心內發出一陣顫栗來,因為每一個人都隱約知道,這沉著與靜冷並非他在隱忍憤怒——而是——這就是他最憤怒的樣子。

夏琰急促促嚅動起蒼白的唇,想阻止他。他想說,以後再給我報仇。哪怕神智昏沉,他也依稀明白朱雀若定要現在“報仇”幾乎沒有勝算,同歸於儘絕非他想看見的結果。

可呼吸若遊絲,他沒有能發出聲音。他隻能夠在朱雀起身前抓住了他一點衣角,仿佛這點力量可以阻止得了他。

朱雀欲待將他手拉開,卻見他手指骨節透出蒼白,顯見——那點微弱的力量,已是他的全部。他目中終是有了一點掩不住的溫度,竟不忍扳動他的手指。他隻能褪下這件衫袍,蓋住他的肩身。

袍衣或也無法為他擋住這場最大的風雪吧。可至少——他比自己更需要這點溫暖。

夏琰抓著那件衣袍。神識終於是完全失去了,他陷入黑暗裡;可又好像沒有失去,他還能聽見周圍的聲音。他在這死生交界的迷失裡仿佛離開了身體,一點點飄去那麼高那麼遠的空中。這個自己竟好像比任何時候還更靈敏,他能感知到每一個人的細微動作與表情,以及——每一片雪花落下的痕跡……

他忽然省悟過來——這是——“逐雪”?當年重傷在雪地中瀕死的朱雀的心境,他在此時終於完完整整地感受到了。寒冷冰雪包裹住他的身體,他什麼都知道可是無法醒來,隻能放任自己的神識這樣徘徊感知世間——他終於那麼清楚地感覺到,那個——那個無論如何都不想死去的意念,才是“明鏡訣”存在的本意,才是朱雀說自己與他心境相通、得稱師徒的緣由。

心一瞬間清徹得如同真正的明鏡,隻可惜他已然困在這個無法醒來的彼處。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朱雀已經走到了淩厲與拓跋孤麵前,他看見他的披發被風吹向身後,燎黑的麵孔展露無遺,猙獰如地府青鬼,他的身周凝著一層前所未見的深暗,以至於沒有片雪能侵入他身周三寸之地。

他也清清楚楚聽見淩厲與拓跋孤之間,淩厲與單疾泉之間,甚至拓跋孤與單疾泉之間,還有雜亂的互責。他不確定是他們當真在開口互相表示不滿,還是——隻不過是此時的“逐雪”某種超脫了常人的洞察竟聽見了他本不該聽見的聲音。可無論他們如何互責,有一件事情不會變——他們都是朱雀的敵人,他們不會放過他。

他的神識穿過每個人的身體,卻什麼都觸碰不到。他匆忙憶起第二訣“觀心”。當年的朱雀是在為人所救之後,才思得了這訣,而自己已然學會“觀心”,理應能以此將自己的神識驅回身體,然後——或便可壓製這魂靈不受控製的散失——便可以醒來?

意念動時,神識果然跟著回屬。他渾身顫了一顫,在外人看來好似瀕死的反射。可還是——無法睜開眼睛,無法控製自己。冰涼還在侵蝕,感官還在弱去,這樣的身體,支撐不起這個不甘死去的意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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