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兩個謎語人(1 / 2)





說人緣什麼的,當然是在開玩笑。

任禮的人緣再差,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人同時上奏要讓他死。

這麼多的勛貴同時出言,這背後必然有驅使他們這麼做的動機!

隻不過,又是什麼樣的理由,讓這麼多的勛貴如此一致的,想要殺掉任禮,甚至於,不顧朝廷一向恩寬有功之臣的慣例?

而且這一次,就連最前端詳知任禮一案內情的幾個大臣,也忍不住皺了眉頭。

他們當然知道,截殺使團這件事的背後,隱藏著更深的,絕對不可追究的內情。

出於掩蓋這個真相的原因,如果說朱儀等一乾太上皇黨想要儘快將任禮處死,以絕後患,倒是合情合理。

但是問題就在於,現如今出麵的,可不止是朱儀這幾個人,而是幾乎在殿中所有的勛貴之家。

拋去始終和天子站在同一立場的豐國公府和昌平侯府這兩脈,其餘諸多的靖難勛貴,態度也十分耐人尋味。

要知道,兩大公府的號召力的確不弱,但是須知,京城中的諸多勛貴,哪個不是為國家立下過汗馬功勞,家裡存著世襲鐵券的。

他們看人情幫忙是一回事,但是,想要他們馬首是瞻,指哪打哪,未免有些過於天真了。

勛貴們之間關係盤根錯節,看的是人情和利益。

本質上來說,無論是成國公府,還是英國公府,之所以能夠在勛貴當中有莫大的影響力,還是因為他們能夠代表勛貴在朝堂上發聲,爭取利益而已。

就拿上次成國公府復爵來說,一眾勛貴看似是心甘情願的放棄了在邊境的田產,可是,隻要稍稍一調查就可以知道,為了說服這些勛貴,兩大公府合力送出去多少的人情,又許諾了多少的補償。

毫不誇張的說,如今的成國公府,雖然拿回了爵位,但是,家產已然去了大半。

這就是代價!

就即便是如此,成國公府還欠著各府一個大大的人情,而這世上最難還的,莫過於人情債了。

所以這個時候,其實恰恰不是成國公府能夠讓各府勛貴做什麼,而是各府勛貴的利益在什麼地方,朱儀就要站在什麼立場。

換句話說,勛貴們如此舉動,並不是受兩大公府所託,事實上,任禮一案的內情,也不可能透露給這麼多的勛貴知曉。

可如果不是受兩大公府的託付,那麼,會是什麼樣的利益,讓他們這些勛貴,在這個時候要置任禮於死地呢?

一眾大臣擰眉思索著,卻不得要領。

事實上,這個時候,任禮的死活,已經沒有人關注了,但是,流程還是要走的。

眼瞧著底下文武百官「群情鼎沸」,堅持要立斬任禮,這副聲勢甚至不亞於當時要殺王振的勢頭,天子自然也不好拂逆,沉吟片刻,便道。

「任禮所犯,的確罪大惡極,目無朝廷綱紀,雖有爵位,亦不可恕,褫奪爵位,收回世襲鐵券,抄沒家產,斬首示眾,都是理所當然之事,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畢竟於朝廷有功,家人可以寬宥。」

「任禮府中尚有老母在堂,便允其留下一子在京侍奉老人,其餘親族,發配鐵嶺衛戍邊。」

「陛下聖明!」

隨著天子的話音落下,底下一陣山呼之聲響起。

待得殿中稍稍平靜了幾分,天子稍加猶豫,看向一旁的阿速,道。

「阿速將軍,朕知你心中憤懣,任禮的所作所為,實乃十惡不赦,既然你自請親自執刀,朕便特恩允準,讓你來親手處置任禮!」

「臣,謝陛下天恩!」

聞聽此言,阿速眼神一震,重重的叩首在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再抬頭時,額頭上已然一片青紫。

於是,這場朝會就此落幕,一代侯爵,命運便就此註定!

北鎮撫司,詔獄。

刺目的陽光透過一盞四方不過兩寸的小窗戶,投射到臟亂不堪的牢房當中,潮濕的乾草鋪上,老者身著囚服,滿頭的白發勉強用一根木簪束起,鬢角散亂,麵色灰暗。

他的手上和腳上,都戴著沉重的鎖鏈,依靠牆壁坐著,宛若雕塑般一動不動。

這副狼狽的樣子,恐怕任誰見了,都不會想到,這麼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子,竟然是曾經叱吒疆場,威風凜凜的寧遠侯。

關押任禮的牢房,位置在詔獄的最深處,周圍的牢房基本上都是空的,除了兩個獄卒會每日前來送飯之外,四周安靜一片,哪怕是不用刑罰,單單是這種孤寂的默然,便足以讓人發瘋。

「爺,您慢著些,小心腳下,就快到了,他就關在最裡間的牢房裡。」

不遠處響起一陣聲音,任禮微闔的眼眸張開,有人來了……

牢門被打開,來人一襲黑色大氅,將全身遮的嚴嚴實實的,連著衣袍的兜帽寬大的很,將大半個臉龐都遮蔽在陰影之下。

此人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手裡提著一個精致的多層食盒,前頭引路的獄卒,但是,在牢門前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壯著膽子開口道。

「人就在這,爺,這位可是重犯,在陛下那掛了號的,您最多,隻能待一炷香的時間。」

「我知道了,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黑袍下的聲音響起,聽著十分年輕,聽到這道聲音,任禮頓時猛地抬起了頭,原本靠牆彎曲的脊背,也猛地挺直起來。

伴著嘩啦啦的鎖鏈響聲,看到任禮的樣子,來人抬手將頭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張剛毅俊朗的臉。

「任侯,好久不見!」

「小公爺……」

儘管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但是,真的看到朱儀站在自己的麵前,任禮還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喃喃了一聲,他忽然反應過來,神色有些複雜,道。

「不對,該叫國公爺了,還未恭賀國公爺,終於拿回了成國公府的爵位!」

朱儀的臉色平靜,口氣也並沒有什麼波瀾,道。

「任侯在詔獄當中,消息倒是靈通!」

「消息靈通……嗬嗬……」

任禮拽了拽手裡的鎖鏈,靠著乾草鋪盤膝坐下,抬頭望著麵前的朱儀,口氣亦變得沉靜下來,問道。

「國公爺到詔獄裡來,是為老夫送行的?」

見到對方這般平靜的樣子,朱儀卻是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任禮,挑了挑眉,問道。

「任侯難道就沒想過,朱某是來營救任侯的?」

「哈哈哈……營救?」

任禮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身子忍不住一陣顫動,連帶著鎖鏈聲嘩啦啦的響著。

直到半晌過後,他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問道。

「國公爺,你拿什麼來營救老夫,拿你和張二爺在暗地裡的那些骯臟謀劃嗎?」

虎老威猶在,任禮到底是沙場猛將,雖然被名利地位迷了眼,但是,此刻自知死局難破,一身灑脫氣勢反而瀰漫開來。

夕陽映照下,他雖身著囚衣,盤膝而坐,但是,那蒼老而銳利的眼神,卻仿佛是在中軍大帳當中一般。

不過,朱儀也不是嚇大的,他雖然沒有真正上過戰場,可他生於將門,長於京營,對於將帥武勇之氣,見得多了。

相反的,見到任禮已經挑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朱儀的臉上反倒露出一絲笑容,對著身旁的小廝點了點頭,叫道。

「清風……」

「是,少爺。」

小廝將手裡的食盒放下,隨後,從外頭搬進來一張小幾,放在二人的中間,又拿出一個墊子放在地上。

朱儀掀起衣袍,盤膝坐下,小廝打開食盒,端出幾道精美的小菜,隨後,又拿出一小壇酒,拍開之後,各斟了一杯,放在二人的麵前。

「三十年的鬆苓酒,滿成國公府,也找不出第二壇了。」

手捧酒杯,遙遙舉起,朱儀悠悠開口。

「任侯,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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