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轉機(2 / 2)





這般驚才絕艷之輩,卻出自如今的任家,著實是讓張輗的心緒難以平靜。

「這孩子,的確不簡單……」

遙遙望著遠處撐著身子站起來的任弘,朱儀也眯起了眼睛。

他給的劇本,可不是這個!

任家想要的,是保下任弘這個孩子,這其實並不難,畢竟,天子已經允了任家可以留下一個子孫,若是任家自己去求,自然是冒犯天恩。

但是,如果說是天子寵信的重臣前去說情,這點麵子,天子必然是會給的。

朱儀這個成國公,在朝堂上,自然算不得天子「寵信」的重臣,但是,在朝堂之下,隻要製造出合理的由頭,把事辦成也沒什麼難的。

所以,朱儀給的辦法,其實就是圍繞一個「孝」字!

任弘昨日被錦衣衛打傷的場景,有不少圍觀的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隻要稍加引導輿論,他這個在任家上下自身難保,風雨飄搖,尤其是自己還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仍然要秉持孝道,親自來為祖父收斂屍骨的孩子,便是一個妥妥的孝孫形象。

這個法子,重點就突出一個慘字,所以朱儀才說,任弘要吃些苦。

任禮犯下了那麼多樁大罪,賴是賴不掉的,想要在法這一條上做文章,基本上不可能,所以,隻能動之以情。

這個時候,任弘展現出來的形象,越慘越好!

隻要夠慘,就能激起民間百姓的同情心,加上孝道至純這一條,讓他留在京城當中,天子自然也就能順水推舟應了。

平心而論,這並不容易。

因為,任弘的傷不是假的,肋骨折斷,這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絕對不是第二天就可以下地的程度。

何況,任弘要做的,絕不能是高高在上的乘著馬車,支使著下人來收屍,他必須要親力親為。

而且,想要形成足夠的輿論的影響,就必須要有足夠長的時間,有足夠多的目擊者。

要做到這一點,任弘就要自己一個人,把任禮的屍身,從菜市街運回到任家府邸。

這個路程並不算特別長,但是,對於一個重傷未愈的少年人來說,卻是極其考驗體力和意誌力的。

所以,昨天在任家時,朱儀一方麵是在拿喬,一方麵,也的確是沒有把握。

可是,讓朱儀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任家的孩子,比他想像的要堅強的多。

他不僅完成了自己給他的試卷,還自己動手加了附加題……

抬頭望著漫天的大雨,朱儀的心緒有些複雜。

這場暴雨,固然讓任弘要做的事更加艱難,但是,也顯得更慘,這種陰雲密布的場景,天然便容易讓人升起悲憫之情。

任弘剛剛的表現,說一句明理得體,至孝至勇,毫不為過。

這便是,天助自助之人嗎?

此刻,遠處的刑台上,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後,任弘已經撐起身子,先是走上前,跪在地上,朝著任禮的頭顱大禮叩拜。

隨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任禮頭顱上瞪大的眼眸輕輕合上,然後將其抱起,走下刑台,放在板車上。

接著,再度轉回到刑台上,又是大禮叩拜後,艱難的背起任禮無頭的身子,斷頭處不斷滲出的鮮血,混合著雨水,將他的素白喪服染的血跡斑斑,看起來悽慘之極。

遠處已經有不少百姓,看著這副場景,不由抹起了眼淚。

當然,這副場景落在朱儀眼中,更覺得這個孩子的意誌力非同凡響。

要知道,剛剛阿速的殺意,並非作假,雖然最後收手了,但是,帶給任弘的心理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種情況下,人一旦癱坐在地上,想要再起來,是需要莫大的意誌力的。

但是,任弘僅僅休息了片刻,便重新站了起來。

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他的心理韌性極強,他並不是因為阿速離開後,心神驟鬆而癱坐在地上,僅僅是因為身上的傷導致體力不支,所以,才休息了片刻。

他的心弦,從頭到尾,一直都沒有放鬆過,這種高壓之下還沒有崩潰的心理韌性,反而是最難得的。

「國公爺也看出來了?」

張輗挑了挑眉,口氣有些莫名,道。

「這個任弘,野心不小。」

「老夫沒記錯的話,昨日國公爺到任府,帶去了聖母的懿旨,裡頭說的明白,允任家子孫為任禮收斂屍骨,好生安葬,可對?」

事實上,這也是他最初給任弘設計的辦法。

孫太後的懿旨,雖然不比聖旨,但是,阿速也不是錦衣衛,何況。即便是昨日在任府門前的錦衣衛,雖然嘴上不承認,可到最後還是退了。

所以,任弘如果僅僅隻是想要解決阿速,他隻需要把懿旨拿出來便是,然而,他從頭到尾,連懿旨的半個字都沒有提起。

這就是朱儀所說的,任弘給自己額外出的附加題。

如阿速所說,使團五十二條人命,血債需要血償!

儘管任禮已死,但是,關西七衛的心結卻未儘解,憑藉聖母懿旨,可以讓阿速讓步,可卻隻會讓任家和關西七衛的關係更加惡化。

但是如今,任弘沒有拿出懿旨,而是僅僅憑著自己的勇氣和誠意,讓阿速放了他一命。

雖然說,有取巧的嫌疑,可他卻拿到了對於任家而言,最珍貴的承諾。

自此以後,任家和關西七衛的仇怨,一筆勾銷……

阿速臨走時扔下的那句話,對如今的任家來說,千金難換!

有了這句話,一切,才有新的轉機……

沉吟片刻,麵對著張輗森然的眼神,朱儀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的看著任弘艱難的將任禮的屍身拖到板車上,然後和頭顱擺在一起,用帶來的草蓆裹好。

隨後,他將粗粗的麻繩牢牢的纏在肩上,穿著沾滿血水的喪服,拖著瘦弱的身軀,艱難的拉著板車,在雨中緩緩前行,一步一步,朝著任府的方向走去。

長長的吐了口氣,朱儀目光閃爍,望著張輗道。

「二爺,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於是,張輗便明白了朱儀的選擇,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他嘆了口氣,道。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陪國公爺,一起跟上去瞧瞧吧,老夫也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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