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二章:離別(1 / 2)





杜寧走了。

這一場奏對,給了他很多啟發,也給了他很多警示。

此刻的杜寧,心中千頭萬緒,卻又似是無處著手,為官多年,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但是,他有一種預感,隻要自己能夠邁過眼前這一關,未來,必定是一個新的天地!

跟著杜寧一起離開的,還有成敬。

朱祁鈺就這麼坐在禦座上,看著成敬恭恭敬敬的跟他磕頭,然後一步步的後退,轉身,他的心中頗升起一絲傷感之意。

成敬是個有才能的人,也是一個有抱負的人。

他一輩子的夢想,就是能夠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隻可惜,天意弄人,他初入仕途,就遭遇了飛來橫禍,被沒入宮中成為內宦。

平心而論,這麼多年以來,成敬算得上是儘心儘力,辦事妥帖,司禮監有他坐鎮,朱祁鈺也很放心。

但是,朱祁鈺很清楚,他誌不在此。

這次去陝西當鎮守太監,便算是兩世的功勞加起來,給他的一個機會吧……

「皇爺若是感傷,何不留下成公公?陝西那邊,另調人過去便是,想必成公公也願意,繼續侍奉在皇爺身邊……」

懷恩站在一旁,看著天子的神色,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

在禦前侍奉了這麼久,懷恩知道,天子是個念舊的人,雖然平素並不顯露出來,但是,對於親近之人,這一點卻體現的十分明顯。

嘆了口氣,朱祁鈺道。

「當初,成敬便是在晉王府任職,受到牽連,如今,讓他回到山西去當鎮守太監,也算是有始有終吧!」

儘管剛剛已經聽到天子對杜寧說的話,但是,此刻,懷恩仍舊感到十分震驚。

要知道,自從朱鑒調入京師之後,山西巡撫一職一直空缺著。

杜寧雖然兼掌山西整飭軍屯事,但是,他畢竟是陝西巡撫,兩地奔波,肯定會力有不逮。

這也就意味著,在山西沒有巡撫的情況下,打著杜寧的招牌,成敬這個鎮守太監起碼能擁有一半的巡撫權威。

這要是放在往常,也就罷了。

但是如今,是王振擅權導致土木之役後的景泰朝,滿朝上下,對於宦官乾政,有著絕高的警惕性。

這其中,就包括天子本人!

雖然天子沒有明旨降斥過,但是,無論是懷恩,舒良,還是身在王誠,張永,乃至興安這些心腹內宦。

都默契的清楚,擅自乾預政事,是天子決不允許的底線。

成敬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儘管會參與部議和閣議,但是,除了一些早就得了天子口諭的時候,基本上他都不會開口發言。

回宮之後,也隻是將聽到看到的如實稟奏,如果天子不問,他也鮮少會多加置評。

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有王振在前,天子對宦官乾政有多麼反感,他們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現在,成敬的這道任命,打破了這個潛規則。

懷恩相信,這並不是常態,除了成敬之外,其他的內宦,如果膽敢乾預地方政務,等待他的,必然就是一條死路。

能夠讓天子為之破例,而且,破的是這種鐵例。

足可以看出,成公公在天子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隻是,為什麼天子看起來仍然不高興的樣子?

小心的給天子換了一盞溫熱的茶水,懷恩繼續道。

「皇爺聖明,成公公既然早年曾在晉王府任職,想必對當地的民情十分熟悉,在整飭軍屯一事上,必能成杜大人的臂助,若能功成回宮,也算是給皇爺長臉!」

這話是明顯是順著天子的意思說的。

但是,讓懷恩沒有想到的是,這番話說完,天子的神色反而越發的複雜,隱約當中,懷恩竟然感受到一絲落寞和悲傷。

片刻之後,天子長長的吐了口氣,道。

「希望成敬,此去能夠一切順利吧!」

平心而論,懷恩的話說的是沒問題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成敬此次出京,不出意外的話,怕是回不來了。

朱祁鈺記得沒錯的話,成敬的身體,就是在這兩年每況愈下。

前世的時候,他對於政務一道頗不熟悉,所以,很多地方都要依靠成敬,為了擔心影響政務,成敬一直撐著病體,直到後來,他一病不起,朱祁鈺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以及糟糕到了那等地步。

臨終之前,他唯一的願望,是能夠回到父母的墓前祭掃,葬於家鄉,但是,可惜的是,他剛剛啟程沒有多久,就病死在路上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成敬這一輩子,從沒有向朱祁鈺求過什麼,金銀財帛沒有,官位榮華也沒有。

他唯一的願望,朱祁鈺也沒能幫他實現。

如今重活一世,雖然開始懷疑過成敬,但是隨著曹吉祥的死,朱祁鈺對於成敬的疑慮也徹底打消了。

之前朱祁鈺曾經私下問過太醫,得到的結果是,成敬的身體已經損耗的太過嚴重,加之心中鬱氣凝結,藥石能夠起到的作用其實不大。

如果想要調理的話,除了照方抓藥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心情舒暢,保持好作息。

但是,成敬是個認死理的性子。

朱祁鈺明裡暗裡的勸過他幾次,可他每次都答應,一轉頭,卻接著到處奔忙,有幾次機會,朱祁鈺試探著問過,成敬要不要回老家祭掃一番。

但是每一回,成敬都推脫掉了。

後來朱祁鈺明白過來,他是嫌棄自己如今身體殘缺,覺得自己無顏麵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隻怕,也隻有到了臨死之前,他才會願意回到自己的家鄉看看。

腐刑不可逆,這一點,朱祁鈺幫不了他什麼。

但是至少,朱祁鈺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實現他理想的機會。

這樣,或許等到他的性命走到儘頭的時候,能夠少些遺憾,也更能夠體體麵麵的,站在他父母的墳前。

說一聲,雖然他受了腐刑,但是,卻仍然為朝廷,為百姓做了些事,不能百世留名,可到底,對得起自己的十年寒窗!

但是如此一來,成敬必定會更加拚命。

所以此一去,怕就是永訣了……

殿中的氣氛有些壓抑,懷恩雖不知道為何,但也知趣的不再開口。

窗外艷陽高照,但是天氣卻已漸入深秋,枯黃的樹葉打著旋飄落階前,伴著習習秋風,頗有幾分悲涼之感。

半晌過後,茶已漸涼,懷恩正想伸手更換,卻見天子已然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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