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那個瘋孩翻牆逃出學校了!一個人跑進了大山裏!」
「……真的逃出去了?」
「真的假的,功了嗎?」
「怎麼可能功,好像是山裏迷路被抓回來了,據說抓到的時候差點死!搜尋人員還在上找到了管理之前丟失的東西……」
「嘖,怪不得……」
男孩端著飯盆走到悉的角落,餐廳裡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聲音傳了他的耳中。
有人翻牆逃出了學校?真厲害啊。
男孩思緒有些發散地想著。
唉,隻可惜還是被抓了回來。
說起來,為什麼覺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男孩皺眉掃了一圈。
這裏是餐廳的最角落,平常沒什麼人會注意這裏,可此刻餐廳裡的絕大多數人卻都向他投注來了視線,目有些怪異。
他滿臉茫然,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這麼看他。
苦思無果,他低下頭重新開始飯。
不想了,醫生說他的大病初癒,要多吃些彌補空虧。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時間沒來餐廳的緣故,他總覺得這個角落裏好像了些什麼。
他抬起頭,怔然盯著對麵的空位。
這裏是餐廳的角落,吹不到窗邊的風,也落不到這裏,除了他以外沒人會選擇這個位置,這都快他的專屬餐位了。
每個地方都會有一些照不到的區域,就像蔥鬱的庭院,梧桐遮天蔽日灑下一地涼,花海盛開間蜂蝶往來不息,唯獨偏僻的牆角隻有綠的苔蘚恣意生長,習慣了黑暗的蟲在這裏孤獨地結繭。
可此刻他抬頭去,心中沒來由地空落落,似乎對麵原本應該坐著一個人,可現在卻空了……
最致命的是,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
真的……有這個人嗎?
……
……
宮本真子從櫻井明的頭頂躍過。
的形在與風中勾勒地如一朵怒放的桔梗花,又如那日從遠方飄來的公英。
一條條黑的蛇影追逐著的影,就像是蛇群被花的麗吸引了,追逐著的腳步不惜直赴黃泉。
蛇群掠過櫻井明的邊,卻對他的再無貪,隻是追著孩的歌聲而去。
櫻井明終於想起來了。
他見過真子,在大山深的那些年。
在那所永遠沉的學校裡,有一個特立獨行的孩。
相較於鬱抑,小心翼翼活著的同齡人,是個異類。
什麼是異類?
就是和所有人相比都顯得不合群,別人都認了命,唯獨不認。
總是對所有人都出清麗可人的笑容,目永遠落在不該企及的遠方,所以在那個冰冷抑的學校裡顯得那麼突兀,就像黑白畫卷上冒出個彩生的人影。
在那裏每個人都需要學會撒謊,因為說真話的代價有時候會很高,也許是一條命。
但那個孩從不,總是想到什麼就口而出,從不會想這樣做會導致什麼後果。
譬如會在學校的早會上大聲對校長說好想去北海道看海,去東京千鳥之淵旁邊的櫻花長廊看櫻花……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就像看著什麼怪。
大人們怒氣衝衝地把關進閉室,同齡的孩子們指著竊竊私語嘲笑的天真與荒誕。
對早已習慣了黑暗,認了命的鬼來說,的存在並不耀眼,隻是刺目。
漸漸的,隨著一次又一次被關閉,孩的短發變了齊腰的長發,似乎那是長大的唯一佐證。
慢慢變得沉默言,卻依舊能笑容溫和地麵對所有人,但這種溫和再也不到心深,恍如冬日暖下的空氣,無論有多明,空氣永遠冰冷而稀薄。
漸漸變得聽話,為老師眼中幡然醒悟的好孩子,代價是不再對任何人說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也不再爬過那堵高牆,隻是偶爾在無人的地方踮著腳,張生來就不屬於的遠方。
人的一生究竟會遇到多人,又能記住多人?
櫻井明著那抹似乎即將遠行的倩影,腦海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這樣珍貴的記憶竟然會因為一場高燒而忘?
還有……真子呢?也忘記了嗎?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找自己?
櫻井明猛地振後蒼白龍翼,衝天而起,力向前追去。
他無法形容此時此刻心中蔓延流淌的緒,那是哀傷、無力、後悔……他突然好想哭,眼淚便流淌在他的臉上,朦朧了他鎖定孩的視線,他在慌中抹去眼中的淚水,生怕下一秒那個孩就會從他眼中徹底消失。
他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聲,怒吼聲回在天海間,而後一路升上高天,他那麼哀傷又那麼憤怒,就像追不上時也追不上命運的萬千凡靈的影。
時值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大人在那個青銅殿對他說的話。
人這一生總會向往遠方的天空。
那片天空下或許站著你的人,或許有你最喜歡的鯛魚燒,又或許開滿了你最喜歡的花。
你遙向往的天空,默默積蓄著飛行的力量,卻往往不等你長出翅膀,那片天空就已不復存在了。
賣著鯛魚燒的流推車去了下一座夜市,花開花落又一年卻始終不為你而開,你所的人踏上了遠行的道路。
隻留你一個人還在原地。
有一天你終於長大,擁有了能飛往世界任何一地方的翅膀,可你該飛去哪呢?
你孤獨地踏上旅程去了那麼多那麼多的地方,卻沒有一座城市是屬於你的。
這座世界這麼大,但我們自始至終需要的都隻是一小部分。
我們需要的從來不是整片天空,而是能和我們一起飛向天空的人。
隻要能和你並肩飛往遠方天空的人還在邊,你們終將會找到新的天空,一片適合你們生活的天空。
在那片天空下,公英會搖搖晃晃地隨風去往很遠的地方,風中帶來了鯛魚燒的煙火氣,山崖下的海聲回在天地間……
他明白了,卻好像已經晚了。
時隔多年後,那個男孩拚命扇著龍翼,要去救下著他的孩。
被清不斷侵蝕的軀早已衰弱,渾都泛著針刺的痛楚,可他來不及去會那些疼痛,他要趕不上抓住孩的手了。
他的統幾近崩潰,他已經支了太多力量,來自路明非的源印記並非全能,也正是因此他最初所獲的隻是殘缺版【八岐】,他自的軀不夠格承載完整的【八岐】。
他仍舊是凡靈,仍舊是無力改寫命運的螻蟻。
蒼白的龍翼開始凋零,彷彿燃燼後的灰般零落著,可他依舊在竭力扇龍翼,這是此刻的他唯一所能做的。
那個孩在為這座城市燃燼自己。
那個男孩也在為抓住孩的手燃燼自己。
一如……
【命運?】
黑暗中,有人輕語。
櫻井明極度衰弱的在瞬息之間蘇醒,每一關節都像是閥門那樣打開,無與倫比的力量從高天垂落,宛如洪流般衝刷著他的管和神經係統,抵達四肢百骸的每個角落!
這一刻數不清的言靈或者咒語在他腦海裡回,帶著太古蠻荒時的氣息!
那是……
第二道源印記!
在那無數紛繁的咒語中,似乎有人在問他——
【你覺得,什麼是命運?】
……
……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獄裡被釋放……」
遙遙著雷自天際落下的瑪爾斯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他摘下禮帽,眼中竟有淚水無聲落下,他以龍族的古禮向著雷的方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嗓音沙啞且因激而抖著。
「許久不見了,我尊敬的……陛下。」
「您……不該回來的啊!」
……
……
青銅殿中
「這座世界總是這麼殘酷,殘酷到讓我想將其碾碎。」
台階上的路明非站起,神冷,他手向前,似乎要握住那近在咫尺的權柄,而後碾碎一切讓人到沉痛無力的事。
「可這座世界又是如此好,每一份被迫到儘頭時不顧一切的勇氣,都紮著希的種子。」
他回過頭,看向王座上的影,輕聲道:「我曾經沒有追上我所珍視的一切,這次,我希你能幫我。無關賭約,隻是因為我們是一的。」
王座之上。
高天上的君主緩緩起。
世界陷了灰白。
他一步來到了那個做櫻井明的人類的邊。
時隔無數年後,他再次睜眼看這座陌生而又悉的世界,目淡漠依舊,似乎即便是再次見到這座曾屬於他一人的世界,也無法在他心中盪起一漣漪。
他低下頭,瞳孔中彷彿流淌著熔巖。
真是無趣。
無趣的世界,無趣的萬靈,無趣的,一切都如曾經一樣讓人提不起興致。
可他能無視這世間所有的人和,卻唯獨無法忽視那個做路明非,去了他家就霸著不走的無賴傢夥。
「命運?」
他似在自言自語。
而後響起的是一道雷鳴。
高天之上,那道雷劈開了灰白的世界。
在櫻井明恢復過來,卻還不清晰的意識中,有人彷彿在他耳邊說了八個字。
那正是第二道源印記所代表的言靈,也是一切言靈的起始,言靈序列表最初時的源頭。
它是——【皇帝】!
他垂下眼眸,帶著萬鈞般的威嚴與怒火,低頭看這紛擾的人世間。
無窮儘的雷隨著他的目降臨人間,碾碎了今夜此間的無儘風雨。
那一瞬間萬象塌滅,連同一切讓人無力的命運都湮沒在了暴的雷中。
他說——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