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皇陵(1 / 2)





鳳曆二年,朱鍠得叛將王彥章擁戴,二人於洛陽起兵討伐梁帝。

同年三月,天威軍大軍壓近東都城,梁帝朱友珪遁走出逃。逃至洛陽附近失了蹤跡,同行挾有皇太妃茯茶。

五月,趙岩等人擁朱鍠繼位,重審先帝一案,朱友珪弑君奪位,而後又嫁禍博王均王,牽連朱氏皇族百餘人的罪名這才被落定。

初登大寶,朱鍠猶記得當日他在大殿前痛哭的樣子。

敬老曾說過,‘一將功成日,還需心懷萬骨枯。’他能站上這大殿的中心,身後埋下多少魂骨,他哪會不記得?隻是這一刻如此得來不易,他不免心中有愧。

權力的誘惑為何會那麼大?不僅父皇和朱友珪如此,就是連二哥也為之不能自拔。以前,他不能完全明白權力的魅力,直到他站上那個位置。熟悉的不熟悉的,見過的沒見過的,當所有人的視線都彙集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刻,他才深刻感受到萬人之上的俯瞰有多麼壯觀。

當一個人再也不需要仰望,孤獨和寒冷也便不期而至……

趙岩自從天威軍駐紮東都城外二十裡以後,便安營紮寨盤桓數日毫無撤回預兆。經軍機處幾番催促,趙岩乾脆將老賴脾性施展到底。不僅未按調令撤回,反將三萬天威軍調至東都城外十裡的陵口鎮。

這時,軍機處那群老臣再也坐不住了,各個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反觀朱鍠還並不著急,一直隻關注新政的實施是否順利,被替換的張全義是否交接清楚了,黃河邊上的騷動是否被壓製住了,王彥章續弦的正妻人選是否敲定了。

早朝散朝後,王彥章及另外幾名新提拔的將領,被朱鍠留下來議事。

他們都是朱鍠早年府上招攬的門客,也多次追隨朱鍠東山再起,可以算得上是心腹。

朱鍠在朝堂上並非不在意那群老臣的話,隻是,這其中的隱晦交易,他真不能任其大白於天下。

茯茶曾兩次不計前嫌助他。其一,茯茶以不惜一切代價救他逃出朱友珪掌控。其二,離間王彥章與朱友珪,替他創造拉攏王彥章的機會。雖說父皇真正的死因,茯茶的嫌疑撲朔迷離,但一個被他拉入深淵的女子,還能如此心胸幫助一個傷害過她的人,怎能不叫他自慚形愧?再則,茯茶的姐姐原是二哥的王妃,若非造化弄人,想必他們一定會因為二哥的關係成為朋友。

對二嫂和侄兒的愧疚,也一直是他心頭的刺,即便茯茶從未施恩於他,他亦想過日後要善待她的。畢竟二哥一家皆是因他而死,二嫂唯一的小妹,他也一定會照顧,算是對二嫂的人情吧!

“方才大殿上軍機處的急奏,你們怎麼看?”

眾人互相打量,都不敢率先開口,最後目光統一投向朱鍠,靜待朱鍠的看法。

看懂了他們的顧慮,朱鍠知道是自己在大殿上磨棱兩可的態度,讓人生了誤解。“長樂公主確是因朕而死,趙岩此番上京目的也隻在為正妻的死討說法,這些諸位也都認同。”

“朕並非不肯還趙岩這個人情,隻是這人情怎麼還,又該怎麼不落人口實的還,這都是個難事。皇太妃於朕之恩,諸位也是知曉的。若朕出爾反爾,恩將仇報,這又與朱友珪一樣的下作手段有何差彆?”

“可陛下終究還得看清當下形勢,那駐紮城外十裡的天威軍,可不是說能退兵就能退兵的。”王彥章果然不隻是一介武夫那般簡單,外貌粗獷的內心,總是能洞悉一切。

“此事朕亦反複斟酌多次,若是趙岩也能為權財美色,哪怕當中一樣所動,朕都有把握令其撤兵。隻是,這廝一根腸子到底,什麼也不要,就問朕要朱友珪的人頭。”

“……趙岩執念頗深,也怕其兵臨東都,日後受有心人蠱惑生變。為防夜長夢多,還請陛下早做決斷。”王彥章說的沒錯,若當初沒有趙岩的天威軍兵臨城下,他們遠在洛陽的舉事不可能這般順暢。這都要歸功於王彥章當時一招策反,讓原本隻是來威壓朱友珪的趙岩,瞬間倒戈相向對準東都城。

“朕……也罷,對你們也不必隱瞞了!當日救朕出天牢的壯士,皆來自洛陽西郊的前朝皇陵。依朕之見,皇太妃等人也定是去了那處。”

“陛下是說朱友珪躲進了前朝的皇陵?”

“隻是朕的推測之意,王將軍還不得妄下結論。”

“啟稟陛下,依臣拙見,陛下若不便出麵還趙岩這個人情,何不讓王將軍代勞,去其軍中透露前朝皇陵的消息?”如今在龍驤軍中地位僅此王彥章的常坤左將軍,突然獻出一計,倒是讓朱鍠恍然大悟了。

隻是,朱鍠是喜笑顏開了,王彥章又眉頭緊鎖了。

“陛下,臣……”有難言之隱!可話到嘴邊,王彥章又不得不將話咽回肚裡。畢竟朱友珪曾是他朝中舊主,任北征軍統帥的時候,他也多次蒙朱友珪照拂。此時叫他不念舊情,去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的確有違他直來直去的性子。

“王將軍就不要推脫了,難道說,替朕代勞就這麼叫將軍為難?”

“啊,沒有,能為陛下肝腦塗地,也是臣的榮幸……”可王彥章不敢真的表達心裡所想,因為他懂,自己作為二度易主的叛將,如今最缺乏的,就是官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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