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章(1 / 2)





流蕩在杭城外的阿泱,因為再次弄丟了離墨的線索,使得他這個從未出過遠門的漁夫,竟生出了輕生的念頭。

這輩子他自懂事起,身邊就從未有過陪伴。

比起寄人籬下的童年,離墨就是突然降臨的幸運。這也是他生平頭一次,有了想要一個家的願望。

沒有人會懂,離墨對於他這樣的孤兒,會是什麼樣的意義。

越是沿著官道往主城走,路邊的腐屍就越發的多。堆砌在路兩旁的亂石上,撂了大概能比他的身量還高些。

四周仿佛死城般寂靜,他循著可能會有人煙的地方走著,越往前走,絕望和恐懼就越深刻。

他不僅是找不到他的離墨,甚至在戰後的城外,都尋不見絲毫存有生命的活物。

頹然如行屍走肉,除了腦中唯一那抹單薄的身影,阿泱整個人萬念俱焚。

恍惚中,足下越來越沉重。一個踉蹌,他竟生生栽倒在屍堆裡。

經這一摔,他再也沒有氣力爬起身,半張臉崴進淤泥。溢滿口鼻的腥臭使他清醒了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支撐不起身軀。

多日沒有進食和水,全憑一腔執念走來,他也算是到了一個極限。

發現掙紮無果後,阿泱索性認命了。泥土中滲入太多屍水和血跡,腥臭簡直令人作嘔,可這與奄奄一息的阿泱相比,又能算的了什麼。

突然,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人說話。

被臭泥糊了眼的阿泱,仿佛預見希望曙光。此刻也顧不得來人是誰了,他努力掙紮著從泥裡側過身軀,艱難從喉間嘶吼出聲。

果不其然,循著他的方位,有人很快就找到了他……

在一陣不平整的顛簸中醒來,阿泱入眼便是晴明的天色。

見阿泱睜眼,采芽兒欣喜雀躍,可出口卻不甚友好。“臭小子你好歹是醒過來了?沒有枉費了本姑奶奶,專門回去找你們這一趟。”

阿泱剛轉醒,口中極度乾澀,一時難以說話。

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他這才看清,原來自己已經躺在了一樁拉滿乾草料的驢車。身邊不止有采芽兒,還依偎擁擠著三兩個陌生的小孩。

車身顛簸的厲害,許是趕路趕的有些急了,沿途都掉了好些草料。

阿泱有些不解的望向采芽兒,誰知這丫頭竟刻意回避了。

良久,瞥見阿泱還僵直著身軀難以融入,采芽兒終是心軟,說到,“這是往金陵去的,趕車的大叔是販子。若不是我央求著回去找你們,怕是連你也會餓死在那屍堆裡。”

采芽兒繼續說,“我們都是最後的幸餘,能活著就拚命活著吧!以後,我們幾個相依為命,不管今後如何,必須相互扶持。”

幾個小孩都陸續點了點頭,除了一個看上去就很小的孩子默默抽泣,就剩阿泱木訥的回望與驢車背馳的方向愣神。

半個月後,阿泱和采芽兒幾個,一共五口,被人販子賣到了金陵某戶鄉紳手裡。

鄉紳待他們都不薄,好吃好喝招待,還供他們沐浴休息了一番。

阿泱知道,這不過是他們今後顛沛的一個常態。與其不顧生死的逃跑,還不如當個逆來順受的奴隸。至少,再也不會孤單一人。

采芽兒說的沒錯,誰讓他們都是被撿來的呢?流離一世,還不如躲在彆人屋簷下撿口吃的渡命。

杭城屍橫遍野的場麵,他永生都忘不了。

那種猶如親臨地獄的感受,就像塊烙鐵,深深印在了他的回憶間。

像離墨那般脆弱,他實在很難相信,她還能活在世上。

若是當時他能拚了命的將她留下,會不會就再也沒有這天人永隔的痛苦?每每想到此,阿泱都會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誰知道明天又會被轉賣到何處,躺在鄉紳家的柴房地上,阿泱始終睡不著。

望著身旁熟睡的另外幾個孩子,他實在沒有辦法忘記白天裡,偷聽到鄉紳與一個神秘人的對話。

“兩個大點的還成,那三小的還得吃好幾年乾飯。”

“大人,您看您說的,小的他好立規矩啊!”

“規矩有什麼不好立?老子手裡的鞭子又不是紙糊的。彆以為我家主君是大學士,府裡就不會動武。”

“那是那是,大人您彆見怪,小老兒不會說話,不會說話。”

“不聽話的奴,照樣收拾他。”

“大人啊,您看我這,要是府上隻挑走那兩個大的,那我剩下的可還怎麼賣呀?照規矩,挑大的可得捎帶一個小的。”

“哼,規矩我們學士府當然懂。”

“那是那是。”

“可肖老爺之前說要二帶三,這可不是按照規矩辦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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