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擲(2 / 2)

黔靈 牧牧牧歌 2026 字 27天前




提及此處,女人幾乎瞬間住了口,除了無休止的哭泣,再聽不見彆的有用的內容。

賀南池被這哭聲鬨得胃酸上湧,大腦昏昏沉沉,心臟也揪著疼。他沒聽懂父母話裡的意思,隻篤定自己要死了,所有象征著他還存活於世的證據都隨著那些奇怪的話和吐出的鮮血一起,帶走他僅剩的溫度,生命從那些看不見的傷口走掉了。

翌日,母親坐在他床邊用兩隻胳膊圈住他的身子,眼睛長久地望著他,嘴唇蠕動,分明有許多話要說,但到了嘴邊隻剩下一句掐頭去尾的叮囑:“小池,要聽祖母的話啊...”

他們走了,家裡隻剩下一老一少。起初賀南池對陌生環境抱有警惕心理,整日都愛待在房間裡,老人見狀,也絲毫沒有強行拉近兩人關係的舉動,除去一日三餐的時間,祖孫兩人仿佛都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倒也相安無事。

日子慢悠悠地向前,賀南池的狀態說好不好,說壞也壞不到哪去,他漸漸開始探索除房間之外的其他地方。老人的家裡設施節儉,每個房間都擺放有或多或少、材質各異的瓶罐,房前屋後牆壁上也掛著各種草本植物。起初賀南池以為是些從山裡打來的中草藥,但很快他就發現一些密封在角落裡的陶罐裡偶爾會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再加上洛村的曆史淵源和祖母夜裡念的那些古怪的話,賀南池就猜到了七八分。就在他準備主動提及的時候,祖母像是料到了什麼,先他一步將故事慢慢托出。

“南池啊,你從小有發現自己跟彆人不一樣的地方嗎?”

賀南池回以詢問的目光:“祖母指的是哪方麵?身體確實從小就不大好。”

老人搖搖頭,遞給賀南池一個正冒著熱氣的烤紅薯,繼續說:“你怕蟲子嗎?”

賀南池剝薯皮的手一滯——他從小與昆蟲莫名親近,經常在上學路上的花壇,小區潮濕的角落尋些蟲子,更古怪的是這些讓尋常人退避三舍的昆蟲仿佛能聽懂他的話,兩者之間展現出一種驚人的默契,以至於賀南池覺得自己莫非有什麼特殊異能,哪怕是在家裡也常有被他吸引來的毒蟲徘徊在窗台,久久不離去。

現在看來,或許他與這些毒蟲之間是早就有今世前緣的。祖母何其聰明,透過他那一瞬間的破綻也就明白了十之八九,賀南池這頭也兀自拚湊起整個故事的前因後果。

——也就是說媽媽可能早就知道緣由,隻是沒告訴我罷了。那洛村裡所謂精通巫蠱之術的三家,指不定有一脈就是...那得罪神靈又是什麼意思?祖父又是怎麼回事?

“我想你也猜到了吧,你的病的確不是偶然,”賀南池看向祖母,單從老人臉色的變化,就能看出回憶正在掠過,“咱們一族就是當年與黔靈發生衝突的主力軍,那場戰爭...是你祖父發起的。”

“黔靈?”

“說來話長,”祖母蒼老的臉隨著火鉗拾掇木炭的火光忽明忽暗,“你的祖父,我的丈夫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終遭反噬。黔靈大怒,當年僥幸逃脫的兩人從那邊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神誌不清啦,嘴裡一直冒出些怪話,‘報應’、‘詛咒’、‘贖罪’之類的,見到我和瑞琅的時候更是情緒激動,死死抓住瑞琅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說:‘你們家族完啦!千萬不要生孩子,那孩子會受反噬的,你們全都活不成啦...拜他所賜,我們也活不成啦...’”

賀南池聽得心驚,明明身前就是燒得正旺的柴火,他卻覺得四肢冰涼:“是什麼罪孽?”

祖母抱歉地笑笑,坦誠道:“當年洛村遇上大災,人們選舉了幾名代表前去黔靈界尋求幫助,沒過多久,就有人回來傳信說談妥了。但事情解決後,他卻遲遲沒有回來,隻托人叫我們安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

一滴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從老人的臉上滑落,她繼續說:“再次聽到他的消息,人已經沒了。瑞琅聽聞詛咒一事時,她已有身孕,瑞琅憎惡自己的父親,覺得隻要離開這個地方就沒事了,你的父親當時並不知曉這些事。她原想帶我一起走,但我不能走。”

“為什麼?”賀南池追問。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話到此處,兩人都不語了。隻剩下柴火燃燒時發出的清脆的聲響。

“那您呢,祖母,您怨恨祖父嗎?”

老人聞言露出平靜安適的神情,人在經曆過大喜大悲後,反倒會生出一種泛泛的輕鬆感,她說:“日子一長呀,很多事情就成了習慣,當初覺得永遠過不去的坎,現在看來也就沒有怨懟,隻剩下懷念了。”

“人都不在了,我也沒處問,即使能打開結界,我卻也沒再不能去到那邊。”話鋒一轉,她又道:“但你不一樣,南池,明明是我們那代人犯下的錯,卻牽連到你,真是抱歉啊。”

賀南池隻是聳肩笑笑。說我原諒他,沒關係?他沒那麼大度,他隻是沒得選罷了。更何況現在發作,對他百害無一利。

“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來了洛村後,你的身子有所好轉,但這也隻是暫時的,倘若找不到病根,找不到當年的真相和下咒的人,死亡隻是早晚的事。”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賀南池開門見山道。

“為期兩年,我會教你製蠱,教你如何自保,告訴我所知道的有關黔靈的所有事,”祖母深吸一口氣,“我會把你送到那邊,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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