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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歸去

雨霖婞說什麽都不乾了。

就她那性格,一大早看邊上莫名其妙多了兩人,糊裏糊塗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簡直就是憋死她,一疊聲地在那嚷嚷著要一個解釋。

等到那種僵麻的痙攣感漸漸消散,師清漪這才舒適點了,看見雨霖婞現在精神頭十足,頓覺昨晚上和洛神守了一夜算是沒白守,乾乾脆脆地說:“行,現在就解釋。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們一件事。”

“什麽?”雨霖婞急得催她。

“你得換個地方住,今天就搬。”

雨霖婞一愣,顯然這個提議讓她有點亂。

師清漪就把從昨天風笙過來找她們開始,發生的一係列事詳細地跟她說了一遍,還拿了拍到的照片給她看。等說到後院銅壺滴漏底下還藏了一個詭異的銅壺滴漏,還有那位向姨的意圖,雨霖婞臉白了,最後說到半夜裏她還拿著槍夢遊,雨霖婞臉又青了。

“……等等。”信息量有點大,雨霖婞認為自己應該冷靜地緩一下:“讓我先消化消化。”

洛神順手就拉著師清漪又坐下了,氣定神閒地等雨霖婞自己在那把這些事捋順。

不一會,雨霖婞攤了下手示意:“好了,消化完了。”

師清漪道:“原來你消化能力這麽強,胃挺好的。”

雨霖婞呸一聲,臉色卻認真了許多:“我懂你們意思了。你們覺得我家有問題,可能潛藏著許多對我不利的因素,甚至危險,怕我出事還特地守了一晚上,現在讓我先換個地方避避,這沒問題,今天搬就今天搬。”

這回師清漪倒是沒料到雨霖婞答應得這麽快,這才過幾分鍾呢,就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做了決斷,打趣說:“這麽快就做決定了?我們是讓你搬家,不住在這了,你在這住了這麽多年,還是你父母要求你住在這的,突然說不住就不住,你不帶猶豫的麽?”

“有什麽好猶豫的。”雨霖婞嗤之以鼻:“你倆看過恐怖片沒?”

洛神不置可否,師清漪笑道:“我們這生活就跟恐怖片似的,昨晚上看你從走廊一路拿槍夢遊到樓梯口,那算不算恐怖片?”

雨霖婞:“……”

“別扯亂七八糟的。”雨霖婞決定要好好教育眼前這兩個人,於是繼續把話題轉回來:“我跟你們說,就是恐怖片裏的常見情節,比如說一家人因為某些原因住到了一棟老房子裏,結果有人警告他們說,這房子不乾淨,有問題,要他們換個地方住,那這家人究竟會有什麽反應呢?”

她還特地來了個問答式講述風格,力求繪聲繪色,師清漪和洛神相互覷了一眼,又瞥眼看她,心照不宣地一致認為這問題幼稚得根本懶得回答,不過為了照顧雨霖婞的脆弱心靈,她們也不打岔,隻當聽雨霖婞在那講相聲了。

雨霖婞道:“那反應當然是一水的不相信,他們偏不搬,偏要在那住。跟著悲劇就一件一件地發生了,提醒他們別住,他們還住,提醒他們別臉探草叢,他們還臉探草叢,這是什麽樣的精神?這是作死精神啊!”

雨大師看起來就像是自己已然領悟了超凡脫俗的人生哲理:“這些恐怖片的套路告訴我們,人作死,就會死。”

師清漪:“……”

你好像說的是廢話。

雨霖婞說得眉毛都要飛了:“那都是些作死的人,可是我不是,如果有人提醒我房子可能有危險不能住,那我就不住,我是他們那樣作死的人麽?”

針對最後那個問題,師清漪和洛神同時用一種輕飄飄的微妙眼神盯著她。

雨霖婞:“……”

雨霖婞咳嗽一聲,想為自己挽回那麽一星半點的麵子。

師清漪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笑說:“既然你說起恐怖片套路,那影片裏有些提醒也並不是都正確的,仔細分析,深思熟慮一點才會更安全。”

先前還扯得沒了邊際,這時雨霖婞卻突然正經了起來,看著她們兩的眼睛,道:“可是現在是你們在提醒我。”

她說:“我相信你們,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師清漪頓住,轉而又笑得更開心了,洛神基本沒怎麽說話,眸光幽邃地看了過去,唇邊浮了個淺漪弧度。

“哎。”雨霖婞手指立刻指過來,又教育起來了:“聽我這麽說,你們兩小同誌可別跟我在這樂得翹尾巴,我不是這麽膚淺的人,除了交情,也是要看證據的,你們跟我說的那些話,看的那些照片,那就是依據,不然我會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做出這麽英明的決定?如果你們跟我說我家突然闖進了一個外星人並且此外星人意圖將我綁架到母星上當新娘擇日和外星人舉行婚禮,你們覺得我會搬嗎?如果是這樣,就是再鐵的朋友,我也要先打你們一頓再說。”

“是,是。”師清漪道:“司令英明神武,雷厲風行,作戰方針永遠正確。我們兩個小同誌隻是遞請建議,一切還看司令定奪。”

洛神也終於麵無表情捧場:“且想來這般英明神武,自是不會被外星人抓走做新娘的。”

雨霖婞:“……”

整個過程師清漪特地觀察了雨霖婞的表情變化,發現她對向姨還有銅壺滴漏的事表現得很驚訝,對搬家也並不猶豫,說明她也認可了這房子和向姨或許有問題,但是她一直都沒有再談及她夢遊的事,師清漪便更加確定雨霖婞應該是早就知道自己夢遊,並且她不想討論這個,在有意回避。

兩人怕這時候問詢夢遊的事會讓雨霖婞不自在,於是就顧及她的感受,暫時沒有再提,看之後有沒有合適的時機。

坐著說了許久話,師清漪和洛神這才出去了,洗漱整理,再把睡懶覺的長生拎起來,千芊一早就起了,等雨霖婞姍姍從樓上下來,一行聚在一起吃早餐,為之後的一些事做了個大概安排。

雨霖婞得給自己換個住處,她名下房產眾多,搬家看起來好像是小菜一碟,但是出於綜合因素挑來選去,也就一處地段適合,那地方在師清漪小區以及千芊房子的中間段,萬一有什麽事,三方都好照應,雨霖婞手底下的一批親信都會悉數轉移過去。

至於向姨那邊,雨霖婞沒有什麽特別表示,向姨是她父母那時候就安排下來的人,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一直在照顧她,她也不好做什麽,就隻是自己暫時搬出去,向姨還是留在雨家,靜觀其變。

這決定一下,風笙和蘇亦立刻就陀螺似地轉開了,雨霖婞換地方住對他們來說是大事,有許多瑣碎要安排。

心裏到底舍不得,雨霖婞就將現在這老房子前前後後地轉悠了一遍,那些曲折的走廊,隨處可見的詭異樓梯,就在眼前一擰一折地這麽後退過去了。

“我從出生起,就住在這。”雨霖婞一向是個恣意的人,這次站在臨後院的一條敞開式走廊上,罕見地傷春悲秋般感歎起來:“這些年裏,我去過很多地方,有時候甚至會離開這裏好幾個月,但那都是因為外出辦事,我知道我總會回來的,這是我的家。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出於顧忌它而選擇遠離它。”

千芊道:“你那位向姨,舉止的確很古怪,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真的不用做什麽,就隻是將她留在這?”

雨霖婞顯然是有些為難的:“我爸媽早年就去世了,臨走前他們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對向姨,不管發生了什麽,一定要將她當親人一樣。爸媽都走了,就剩她一個親人了,現在我能怎麽辦,隻能先躲了,不過這邊我會派人監視她。”

“有時候,你曾住了很久的地方,卻並不一定是屬於你的合適地方。曾和你一起住在那裏的人們,也並不一定算是你的真正親人。”師清漪倚著欄杆,怔怔地盯著後院樹上探過來的幾根枝葉,眼珠幾乎沒怎麽轉:“也許都是假象。”

她似乎是自言自語般輕喃:“雖說都是假的,有的假象致命,有的假象或許沒有惡意,隻是被另外的假象蒙蔽了。被假象蒙蔽的‘假象’,當做工具,想必也是可悲的。”

洛神眸子瞥向她。

走廊上一時寂靜,風把枝葉搖得沙沙響。

“師師,你是不是想到師家了?”雨霖婞斟酌了片刻,忍不住說。

師清漪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今天我會去一趟師家。”

“那要不我們都一起去吧?”雨霖婞提議:“人多方便。”

師清漪道:“又不是龍潭虎穴,不至於,各自去忙各自的吧,尤其是雨霖婞你要搬家,事情多,讓千芊和長生過去幫你。”

“那行。”

午後,師清漪在洛神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師家別墅。

天已經開晴了,泛起暖意,師夜然坐在草坪的椅子上曬太陽,那太陽依舊蔫蔫的,其實也沒什麽好曬的。

旁邊趴著鬼狼,尹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也坐在那。有時她像是難得拋卻自己嚴肅似地看一眼師夜然,奈何師夜然眼神放空沒看她,於是她就隻能和鬼狼來個大眼瞪小眼,但是她又害怕鬼狼,隻得立刻把視線移回來。

師夜然並沒有怎麽跟尹青說話,她像個從高峰上跌下來的失敗者一樣,收起了她曾有的領導者的淩厲風姿,隻用更為淩冽的寒槍冰劍將自己自我保護了個嚴嚴實實,這些天她幾乎都不怎麽開口,這種淩冽反倒更有了些頹喪的意味。

她是個高傲的人。

一心隻為自己認定的理想,認定的正確道路而前進,固執到無所畏懼,如今她發現她曾認為的所有正確其實不過是一場可笑的虛妄,她糊裏糊塗甚至不知道究竟為什麽而存在於世,等她想給自己找個答案的時候,卻發現這答案也許隻是為了充當一個工具或武器,這種不值得一提的廉價令她幾乎崩潰。

察覺到麵前有人出現了,師夜然翻了翻眼皮,看見了師清漪,也看見了那個好像是永遠陪伴在她身側的清冷女人。

這女人站在那,也不說話,隻在師清漪開口打招呼的時候跟隨頷了下首,作禮也淡淡的。她似乎和這個喧囂世界格格不入,有種冷眼睥睨,臨風登去的味道,可是她和師清漪並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卻又是那麽渾然的妥帖,連帶著將師清漪也牽扯得似乎並不屬於這個繁華塵世了。

尹青沒料到師清漪會來,頓時有點尷尬,或許她也拎不清自己現在是以一個什麽立場坐在師夜然身邊,感覺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多餘的補丁,隻得梗著脖子說:“阿清你來得及時,正好我坐了挺久的,也要走了。”

“才剛來,就要走?”師夜然終於開口了,卻是拆了尹青的台。

尹青:“……”

尹青隻好硬著頭皮,不走了,不過她看起來挺不高興,沉著臉,像師夜然欠她很多錢。

師清漪拉著洛神坐在師夜然對麵,中間隔著休閒木桌,桌上擺著茶水點心。

鬼狼親昵地跑過來,挨在師清漪腳邊上趴著,又蹭她的腿。師清漪摸摸它的大蘑菇尾巴,才收回手來。

“你打電話說要過來的時候,我很驚訝。”師夜然或許是找不到開口的委婉話題,於是直接選擇了開門見山。

師清漪不語。

師夜然看著她:“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被人操控不自知,連條狗都不如?”

師清漪仍然沒有立刻接話,倒是尹青冷哼:“你就不要侮辱狗了。”

鬼狼應聲狂吠起來。

尹青曾經吃過鬼狼的虧,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師夜然看了鬼狼一眼,說:“閉嘴。”

鬼狼嗚咽幾聲,安靜下來。

師清漪就著桌子上的茶倒了兩杯,其中一杯遞到師夜然麵前,終於說:“以茶代酒,姐,我們倆喝一杯吧。”

師夜然愣住了,手指僵硬地彎曲了一下。

她略有些顫抖地伸手接過來:“你還願意……叫我姐。”

師清漪十分坦然:“隻在洛神和長生她們麵前,我會叫你的名字,可是你在我麵前,我還是叫你姐,不是願意叫,是想叫,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我希望它並沒有變。”

師夜然低下頭,再抬起來的時候眼圈略略有了點紅,半晌,她說:“我也希望,它並沒有變。阿清,神之海那時候我朝你開槍,我真的不是……”

“都過去了。”師清漪搖搖頭:“我知道不是你的意願。”

師夜然表情五味雜陳,似乎要說點什麽,還是沒吭聲。

“喝了這一杯茶。”師清漪舉起杯來:“姐,你該放下了。”

師夜然知道她的意思,舉起來的杯子沉甸甸的,她將杯子湊近嘴邊,保持這個動作保持了很久。

“放手吧,不要再卷進這個漩渦裏麵來了,你並不屬於這裏麵。”師清漪目光清澈,聲音輕柔,說的話卻像帶了千鈞分量:“我那天看見了,知道你們三個都有鬼主下的什麽東西在體內,可能就是一種蠱,無法控製。我身處這個漩渦,即使我不去找鬼主和薑仇,他們總也會有來找我的時候,那種蠱我會想辦法幫你們去掉的。不要再追尋了,沒有師家,沒有你所說的家族責任,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師夜然閉了下眼。

“我希望你會明白。”師清漪說完,將茶水一飲而儘,擱在一旁。

師夜然頓了頓,終於也將那杯茶喝了。

可她雖喝了茶,卻並沒有明確地表什麽態,師清漪深知她的性格,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不過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師夜然是否真的聽進去了,她也拿捏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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