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玉兒,起床打漿了。”

迷糊中,有人喊寧玉,她咕噥回:“曉得了。”翻個身繼續睡。

過了會,那人又晃她肩膀:“玉兒,快起。”

寧玉緩緩睜眼,眼前黑咕隆咚。這會她神思才漸漸清晰,記起自己的處境。

她從現代穿越了,穿到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禮朝的一個小戶之家寧家。

寧家有四女,原主和寧玉同名同姓,排行老三,六天前卻被一場高熱奪去了性命。寧玉穿來後,又休養了三天,第四天就參與到勞作之中。

寧家是個小型家庭紙坊,全家人都要參與勞作,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忙活,整麻、泡麻、跺麻、碾麻、抄紙……每一道工序都要親力親為。

寧玉在現代是非遺造紙術傳人,平時也會參與文化活動向觀眾展示古法造紙過程,對這些工序並不陌生。但最大的區彆在於,之前她隻是做宣傳展示,現在她卻要不停歇乾一整天!簡直比九九六還要辛苦。寧玉欲哭無淚。

她摸黑穿好衣服,打著哈欠走到院子。

天邊晨光熹微,微有亮色,皎潔的月光如水般靜靜流淌在地上,將農家小院襯得靜謐而安詳,一家人借著微弱的光線忙活。

寧玉和二姐寧禾負責舂麻,把已經剝掉堆漚好的麻切細,舂搗碾壓,為做紙漿做準備。

家裡沒有驢,拉磨、舂搗全靠人力,二姐拉磨碾麻的時候,寧玉就坐著踩石臼舂麻。過會累了,兩人便互相交換。

寧玉一下下踩著石臼,木槌錘在麻上,發出沉悶的敲擊聲。

第三天、才第三天,她已經成為一個失去靈魂的社畜了!

寧玉神情麻木,大腦昏昏沉沉。想起現代方便舒適的好日子,對比眼下的辛勞,麵上更愁。

不過寧家一家人這陣子都愁雲壓頂,寧玉的愁並不顯突兀。

寧家四個女兒,造紙的手藝卻是傳男不傳女。近兩年寧氏夫妻倆年紀漸長,為了紙坊發展還有日後一家人的生活,寧老爹不得不考慮起招贅的事。

紙坊雖然是個家庭小作坊,但起碼是個吃飯的手藝,招贅自然不能隻是家裡多個男人,還需要這個男人有德行負責,能作為傳人繼承紙坊,擔起寧家的擔子。

這個人必然得和寧家有一定的親緣關係,太近或者太遠都不好。

寧老爹有個屬意的人選,是他的遠房侄子,喚作丁強。

寧家四個姐妹,大姐寧葉已出嫁,四妹年幼,隻有寧玉和二姐在適婚年齡。若是結親,便是這兩姐妹中的一個。

二姐還以為寧玉也在為此事煩擾,便說起來。

“玉兒,爹真要把造紙的法子傳給表哥麼?若是他學去了咱家的手藝,卻自立門戶不照看咱們,這可如何是好。”二姐歎氣。

雖然寧丁兩家結親彼此已心照不宣,但寧家卻遲遲沒提起定親事宜,就是有這層擔心。

寧玉從腦海中搜刮出原主關於丁強少有的記憶,皺皺秀眉,直言:“我瞧著丁強不是可靠之人。”

丁強家在山裡,打麻方便,他每隔一陣子都來給寧家送麻。

前兩年,丁家遇了難處,寧老爹主動從丁家高價收麻幫襯他們,但難處過去,丁家不僅不同意調回麻價,竟怪起丁家對遠親苛刻。寧老爹顧念丁家確實清貧,隻好作罷。

原本除了丁家,寧家的麻料還有其他鄉親供應。近一年由於寧丁兩家走動頻繁,丁家漸漸擠走其他人成為唯一供麻渠道。

寧老爹想著兩家早晚會成為一家人,便沒計較這許多。

二姐歇了口氣:“爹說他是個勤快肯乾重情義的,你忘了,他每回來都給咱們帶山裡野味。”

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過日子,不需要腦筋多靈光,有把子力氣勤勞肯乾更重要。

丁強常年打麻種地,練得一身腱子肉,皮膚黝黑,身強體壯,乾活手腳麻利,這些寧家也都看在眼裡。

寧玉不以為意:“那又如何,小心思忒多,不堪重托。他與我家交好,打麻時帶些吃食來,不過是為著我家紙坊。從前我家那樣幫襯於他家,他何曾想過我們?每回來不從家裡順走些東西就不錯了。”

晨光逐漸照亮大地,二姐靠著磨,停下歇腳。

寧禾的額角掛著晶瑩的汗珠,黑而紅的臉上浮著淳樸而寬容的笑容:“我何嘗不知丁強有貪小便宜的毛病,隻是,隻是男人不都這樣麼,他呀,算得上靠得住的!”

二姐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磨麻,她肩上纏著麻繩,轉動拖著厚重的磨盤,看似單薄的身板中充滿力量。

寧玉調侃:“二姐,莫不是你想嫁丁強,我記得你不是心悅村頭的王家大哥嗎?”

“哎呀,我……我何時說了!”寧玉不必看清二姐的臉色,單從聲音就聽出她又羞又急,“你休要亂說,王大哥家一窮二白,家裡還有個生病的老娘,爹如何會同意。”

她的聲音多了份傷感,她歎了口氣繼續方才的話題:“和定家這門親事,我們姐倆不是你就是我,你懼怕丁強,想是不願。”

原主身材嬌小,膽子也小,丁強長得粗獷彪悍,人高馬大,原主每次見到他都懼怕不已,躲丁強像老鼠躲貓。

導致原主魂斷的那場高燒,寧玉雖然記憶很模糊,但她有強烈的直覺,這件事丁強脫不了乾係。

“不若我同爹說,這門親事我去。”寧禾自幼疼愛兩個妹妹,她看出寧玉的抗拒,便決定自己擔下婚事。

寧玉心頭柔軟。她在現代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更沒有兄弟姐妹。在陌生的世界,她卻重新擁有了父母姐妹,有了家。

“二姐,你若不喜,不嫁便是。我們都不嫁。”寧玉說。

“你啊,還真是個孩子脾氣,”二姐笑容略顯無奈,黑亮的眼中含著對妹妹的寵溺,“如何能不嫁?爹娘年紀大了,家裡再不添個男人,紙坊以後怎麼辦?”

不免說起另一件沉在寧家人之間的心事:“前陣子城裡的老爺又來勸爹合夥開紙坊,誰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還不是想霸去寧家的造紙方子。”

寧家紙坊規模很小,靠著寧爹會製不防蟲切薄而韌的黃麻紙在附近小有名氣。

但寧家沒有高官顯貴的親戚,沒有庇護,紙方早就被城裡的老爺們盯上了。他們看準紙坊沒有繼承人,愈發欺負到寧家頭上。

這也是寧老爹希望儘快找到合適的入贅女婿的原因之一。

寧玉理著麻,淺笑:“紙坊不還有我和二姐嗎?女子也能成事,如何非男子不可了。”

二姐隻以為她在誇口,揶揄:“玉兒,你病了一場,心思倒是大了。”

在寧禾的印象中,寧玉性子膽小,沉默寡言少有主見。病愈後,她似多了不少成算。

“隻是咱們還是聽爹的安排吧,他的主意總不會有錯。”二姐勸說。

“二姐,你真這麼想的嗎?”

二姐疑惑看她。

“你真覺得爹安排準沒錯?”寧玉把切好的碎麻放在石臼裡,進行下一輪舂麻。

“自然,爹是一家之主,我們自然要聽他的。玉兒,你為何這樣說?”二姐同她說著話,手上的活卻沒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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