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廷議(1 / 2)





過完了上元節,年節便算是真正的過完了,各個衙門經過好幾天的適應期,也開始了正常的運轉。

與此同時,在朝野上下發酵了許久的整飭軍屯,也終於即將登上廷議。

正月十七日,天色剛蒙蒙亮,外金水橋畔的積雪未消,一眾身著官袍的文武百官便齊聚午門外,分列站好。

時辰一到,沉重的宮鐘聲響起,左右掖門被緩緩推開,群臣隨禮官入內,至奉天門丹墀,東西分立。

隨著土木之役的影響漸漸消散,朝廷上下各個方麵都在恢復正常。

就拿早朝來說,大明向來有禦門聽政的傳統,即在奉天門外的廣場上舉行早朝。

但是,土木之役後,大臣們都湊不齊,所以便時常在文華殿和武英殿中舉行。

如今經過一年多的修整,官員的銓選流轉也恢復了正常,自然而然,也就恢復了禦門聽政的朝儀……

鳴鞭聲響,群臣俯首跪迎,山呼萬歲。

高高的禦階上,天子安坐,受眾臣禮。

先前早有旨意,今日早朝廷議整飭軍屯疏,故而眾臣都在等著兵部出班。

但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於謙的確是站出來了,但是,卻並沒有直接開口提整飭軍屯的奏疏,而是拿出一份新的奏疏,遞了上去。

「啟奏陛下,原左副都禦史羅通倒賣軍器一案,臣與刑部金尚書現已審結,經查,正統四年,羅通任兵部郎中時,隨時任兵部尚書王驥巡邊,前往甘肅整飭邊務,借職務之便,羅通上下其手,私相授受,倒賣盔甲,軍器共計五百七十二件。」

「時王驥察之,密奏朝廷,朝廷即將羅通鎖拿回京,命王驥詳查,然王驥複查後,再奏朝廷,僅奏羅通貪汙狎妓,不曾有倒賣軍器之罪,故朝廷恩寬,將羅通貶為閘官,後因其才,土木之役後再擢為兵部員外郎,鎮守居庸關,瓦剌退後,以功進左副都禦史,朝廷互市之議起,羅通膽大包天,糾結聚眾,鼓動朝臣,欲行不軌,被鎖拿詔獄問罪。」

「去歲春,因王驥憂懼避戰,致平越被圍,一城軍民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境,朝廷罷去王驥總兵官一職,回京問罪,兵部主事吳誠核查舊年案卷,疑王驥包庇羅通,以小罪隱大罪,欺瞞朝廷,臣受陛下旨意,前往甘肅詳查此案。」

「一應罪證,俱在於此,羅通私自倒賣軍器,貪汙狎妓,僥倖逃脫一劫,卻不思悔改,鼓動都察院眾禦史叩闕,實乃罪不容恕,靖遠伯兵部尚書王驥,查察不力,蓄意包庇羅通,應當一同追究。」

「此外,王驥奉詔剿滅苗亂,憂懼避戰,致平越軍民於不顧,擁兵自重,失人臣本分,亦當重懲,請陛下明鑑。」

要說羅通一案,也算拖延日久了。

早在去年春互市之事的時候,他就被錦衣衛抓了,但是後來因為牽扯到王驥,所以遲遲都沒有判決。

這一年的工夫,風起雲湧,朝廷上下諸般波瀾,眾人都險些要將這人給忘了。

結果,卻在這個時候被提了起來。

當下,便有內侍將奏疏呈到禦前,天子仔細看了看,旋即便道。

「苗地之亂雖平,但平越血書,朕仍字字在心,王驥率師討伐不臣,卻不能安民平亂,此非失職,更乃瀆職,若不嚴加處置,平越數萬冤魂難安,念在王驥曾於國有功,傳旨,削去王驥靖安伯爵位,罷去一應官職,流放鐵嶺衛戍邊,其餘涉及人等,一概論罪。」

王驥的結果,其實早已經註定了。

平越的一封血書送到京師,無論王驥到底是不是挾寇自重,他的戰略到底是否有錯,都不重要了。

數十萬軍民被迫易子而食,而且還被人在朝堂上捅了出來,朝廷無論如何都是要給個說法的。

也就是王驥身上還有個靖安伯的爵位,不然的話,他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如今的情況,保住了性命,止罪於一人,未牽連家族,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

因此,即便是和王驥有交情的大臣,這個時候,也沒有人站出來多說什麼。

於是,於謙拱手領命。

旋即,天子再度開口,問道。

「刑部,依照大明律例,羅通一案,該如何處置?」

說起來其實有些可笑,王驥的事情鬨得這麼大,但是實際上,僅憑平越的那封血書,最多削去他的爵位,罷職為民,還不至於流放。

因為,這事情鬨得再大,畢竟還算是在朝廷博弈的政治範疇之內,並不能算是什麼大罪。

真正讓王驥被流放鐵嶺的,是他包庇羅通,欺上瞞下的罪過,這才是明文寫在大明律當中的。

所以,王驥的處置,天子直接就定了,但是到了羅通,卻需要詢問刑部的態度。

而這件事情,很明顯兵部和刑部是通過氣的,刑部尚書金濂大步出列,拱手便道。

「陛下,羅通倒賣軍器一案事實清楚,依例,私自倒賣軍械,視同通敵大逆,念在羅通在瓦剌一戰中於國有功,刑部擬判秋決,但可宥其一家老小。」

不抄家,不滅族,隻殺羅通一人,應該說,這也算是念及羅通的功勞,輕判了。

隻見天子點了點頭,道。

「準刑部所奏,羅通處斬,其家人不罪,其他一概涉罪人等,一概論罰。」

「臣領旨。」

金濂拱了拱手,退回了遠處,但是,於謙卻依舊穩穩的站在丹墀中間。

北風呼嘯而來,捲動龍旗招展。

這樁遷延了一年多的案子,終於到此為止塵埃落定,儘管心中早已經對此有了預料,但是,真的宣布的時候,場麵還是不免一片肅殺。

當今聖上素來寬仁,即便是當初追究王振餘黨,除了被當中打死的馬順之外,也基本沒有動過屠刀。

唯一的一次,可能就是使團一案,張軏等人假傳聖命,擅自泄露邊境軍情,以致天心震怒,判了斬刑。

再有,就是羅通了!

如此想想,這麼唯二的兩次斬殺朝廷大臣,竟都是和軍務有關,可見天子雖然寬仁,但是,對待軍政一道,還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呀……

在場的老大人們心思紛亂,有些聰明的,已然隱約明白過來,為什麼天子要在此時處置羅通一案。

不出意外的話,便是在為接下來的整飭軍屯鋪路了……

人群當中,張輗的臉色有些複雜,腳往前抬了抬,但是那一步,始終都沒有跨出去。

當初羅通叩闕,事態複雜,雖然最開始這個提議是羅通自己提的,但是到了最後,他卻的的確確是被迫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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