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金尚書的決心(1 / 2)





武英殿中,看著天子用最狠的口氣,說著最服軟的話,老大人們不由一陣無語。

好吧,他們剛剛的擔心,屬實是多餘。

就算不談天子對於謙一直以來的愛重,單純從朝局的角度出發,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在這個時候撤換兵部尚書。

整飭軍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牽涉到方方麵麵的關係,所以,想要真正的推行下去,負責主持之人不僅要有通盤全局的能力,而且要有足夠的威望地位,除此之外,還要有敢於觸動既得利益集團的勇氣和清廉自守的氣節。

這四者缺了任何一個,這件事情都難辦成。

從朝中出現整飭軍屯的風聲起,到如今有完整詳細的章程,並且順利的通過廷議,可以開始施行,雖然背後有天子的推動,但是,於謙的作用絕對是不可抹殺的。

真的要換了他,朝野上下動盪還是其次,最難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接替於謙的人。。

說到底,天子畢竟是天子,過往的種種其實早該讓他們明白,如今的這位聖上,理智的嚇人。

從土木之役在朝堂上攝政到如今,他老人家不是沒有發脾氣的時候,但是,不管情況如何危急,情緒如何激動,天子幾乎都不曾真的被情緒左右,而下任何決定,更何況,是這種傳出去會立刻引起朝堂震動的決定。

所以打從根上起,隻怕天子就隻是想讓於謙服軟, 沒打算真的讓他停職, 更不要提撤職了。

可誰想到, 於謙這個愣頭青,連辯駁的話都不說一句,反而跟天子慪氣, 真不知道,這貨到底是咋想的。

能夠讓天子自己給自己找台階, 滿朝堂上下, 於謙也是獨一份了!

於是, 眾人的目光不由看向了於謙,不約而同的給他打著眼色。

天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於少保,您就別鬨了……

所幸的是,於謙到底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 聽了天子的話, 他沉默片刻, 終於抬起頭, 臉色有些複雜的開口道。

「謝陛下寬恩,臣必萬死以報!」

話雖是如此說, 但是古怪的是,在於謙的臉上既看不到劫後餘生的情形,也看不到事情圓滿解決的如釋重負。

相反的, 不知為何,老大人們總覺得, 於謙的神色當中,除了感念聖恩之外, 還夾雜著些微的擔憂和幾乎微不可查的失望。

不過,這般神色隻是一閃而過, 旋即,於謙便恢復了平靜,清臒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喜怒。

這讓在場諸人不由麵麵相覷。

這場罷職風波,大概,應該,差不多,算是過去了?

按理來說, 天子都金口玉言說了,讓於謙繼續留任,於謙也沒有推辭,這件事情便算是結束了。

但是, 幾乎是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了結,好像有什麼細節被他們忽略了,可具體是什麼,他們卻也說不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對於老大人們來說,能夠儘快結束這場風波,總歸是好事。

事情雖然解決了,但是場麵不免有些尷尬。

天子九五之尊,被於謙氣到這個份上,要是還指望他老人家來緩和氣氛,在場的這幫人也就太沒眼色了。

於是,老大人們對視一眼,紛紛上前,道。

「陛下聖明,胸襟寬廣,心懷天下,此誠聖君之象也。」

「請陛下放心,經此一事,於尚書必定更加儘心竭力,為朝廷效命。」

「陛下德澤萬民,臣等敬佩萬分。」

一堆恭維的話奉上,天子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幾分。

見此狀況,老大人們趕緊轉移話題,於是,刑部尚書金濂輕咳一聲,上前道。

「不敢欺瞞陛下,臣實有一事不解,那寧遠侯縱使牽涉軍屯一案,但是到底戰功累累,貴為侯爵,即便朝廷要整飭軍屯,會懲治於他,也不至於有性命之危,緣何他竟在得知於少保暗中查探軍屯一事後,鋌而走險行謀刺之事?」

「方才廷議之上,陛下言錦衣衛有密疏呈上,臣鬥膽,不知陛下可否將此密疏及昌平侯所呈上的一應證詞物證人證移交刑部,以便察查清楚,儘快覆奏。」

果不其然,提起正事,天子的臉色終於開始恢復了正常。

不過,聽了金濂的奏請,不知為何,天子似乎有些猶豫,片刻之後,才從手邊翻了翻,然後拿出兩份奏疏,遞到內侍的手中。

於是,內侍恭敬接過,然後走下禦階,將奏疏遞到了金濂手中。

金老大人接過來一瞧,這兩份奏疏,一是楊洪呈上去的,楊信的家信,另一封,則是他剛剛奏請的,來自錦衣衛的密疏。

他沒有急著拆開,而是疑惑的望著天子,他沒記錯的話,除了這些之外,楊洪的奏本及楊能的自陳書,也是這件案子當中十分重要的物證,然而……

「這兩份東西,金先生先帶回去,至於楊侯的奏疏和楊能的自陳書,先留在朕這,金先生想知道的,那份錦衣衛的密疏當中有所提及,不過,朕得知此事的時間太短,所以,錦衣衛查得的東西也有限,但是,總歸是有個方向。」

還未等金濂發問,天子的聲音便已響起。

於是,金老大人隻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聰明如他,自然明白,有些東西天子不給他,一定有不方便給的理由。

就算是要問,也得私下裡問。

躊躇了片刻,金濂朝著天子拱了拱手,然後便抬手拆開了楊信的那份家信和錦衣衛的密疏,細細瞧了起來。

前者倒是沒什麼出乎意料的,和在廷議上所述的一樣,楊信在信中寫到了於謙遇刺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在審訊過程當中得到的一些證供。

這些東西廷議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金濂粗略的看了一遍,便轉向了錦衣衛的那份密疏。

不得不說,這份密疏沒有讓他失望,但是……也沒有達到他的期望。

通篇看下來,金濂心中的不少疑惑,頓時有了方向,與此同時,他也不由苦笑一聲。

果不其然,他在偏殿的感覺一點都沒錯。

剛剛在廷議之上,天子根本就是在詐任禮!

這份密疏當中,的確寫出了任禮謀刺於謙原因的一個可能,但是,就如天子所說,時間太短,即便是錦衣衛,能夠查到的東西也有限。

僅憑密疏中呈現的內容來看,隻能說是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和相對合理的解釋,但是,具體的證據和一應的細節,都還沒有掌握。

所以說,如果不是任禮自己的心防被攻破,諸勛貴也各懷鬼胎,這件事情,隻怕真的沒那麼容易被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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