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何為威懾

此次楊傑等人的目的地是陽和口。

這是距離瓦剌老營最近的關隘，當初也先分兵三路大舉攻明，之所以選擇陽和口作為最先攻取的關隘，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畢竟距離短，也就意味著，更容易補給。

但是，即便如此，也要走上三四百裡，如果是騎兵疾馳，當然會快上許多，可楊傑乘的是馬車，再加上草原上已入冬季，風雪漫天，所以第一日，他們並沒有走多遠，就不得不停下紮營。

夜晚，楊俊堅持要和楊傑住在同一個營帳當中，以防止意外。

通明的燈火中，楊傑倚在榻上，手中握著書卷，抬眼看著時刻將長刀抱在懷裡的楊俊，搖了搖頭，道。

「二哥，不必如此緊張，也先既然放我們走，就不會出爾反爾的，何況，外頭還有五百瓦剌騎兵，若是真的要對我們動手，如此緊張也沒有用，不如好好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與之相對的，楊俊看著一臉輕鬆的楊傑，也頗是無奈。

他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自己這個弟弟，到底是怎麼能夠底氣怎麼足的。

看了一眼依舊值守在外頭的楊傑部將，他的心略略放下，猶豫了一下，將手中長刀放到身旁，轉向楊傑，問道。

「小傑，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遙望著瓦剌的方向，楊傑目光透過夜幕，不知落向了何處。

「此皆陛下天恩，小傑，此前大哥來時，曾對我說過，此次調動京營，是陛下一力堅持，中旨直發，甚至不曾經過朝議，若非如此，父親不可能如此順利的重披戰甲。」

楊俊輕輕點了點頭。

「我此次到瓦剌來，要做的其實就是挑撥瓦剌內部的關係，孛都將我交給了也先，是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但是他卻忘了，也先才是那個最狡猾猜忌的人。」

首先是孛都的態度，在瓦剌營外，他帶著那麼多的騎兵，一副搜不出來聖旨就將他們所有人全部就地射殺的強硬態度，但是，到了楊傑麵前，卻反而絲毫都不提了。

畢竟，從孛都這些日子在瓦剌中的地位來看，他仍然是瓦剌權力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楊傑是在瓦剌被關押的，不管是他昌平侯之子的身份，還是挑動瓦剌內亂的謀略，還是他敢於孤身犯險的膽魄，都註定了，他必然會受到也先的重視。

隻不過，也先素來殘暴，所以，楊俊當時並不能確定，他鞭打孛都的舉動，到底是有其他的用意，還是單純的因為孛都冒犯了他的威嚴。

「後來離開京師之後，我因為一些緣故，到了大同，還親自拜訪了曾和孛都正麵對陣多次的郭登郭侯爺，多方麵的消息綜合，讓我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片刻之後，他重新望著楊俊，聲音淡然，道。

「所以，除非是在瓦剌位居高位之人，否則，不可能知道，到底誰是那個可以煽動的人……」

「也先想要聖旨，是僅僅想要聖旨而已，他為人狡詐，但是，同時也很謹慎，對於他來說，殺不殺我其實不重要。」

但是，看今天孛都的神色，對於也先的突然到來，他明顯是毫不知情的。

所以，就算是要選一個背叛也先，又為什麼是孛都呢？

對自家二哥，楊傑自然是了解的，他也沒有要為難楊俊的意思，所以，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繼續往下，開口道。

看著楊俊的表情，楊傑笑了笑，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

「既然孛都是最受也先信任的，那你還……」

好，就算是孛都覺得，他們都在瓦剌的掌控當中，不急於一時，可第二日發生的這一切……

「但是，瓦剌不同，也先此人，殘忍狠毒，狡猾不已，他對於瓦剌各部的控製力非常強，所以，即便是有人對他不滿，存有野心，也絕不敢被人發現，否則，迎來的必然是滅頂之災。」

「在整個瓦剌當中，孛都如果要篡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營地當中，負責看守你的，不是孛都的人，而是也先的親衛！」

於是，楊傑抬起頭，停頓片刻，似乎是在想，該從哪個地方說起，隨後，他開口道。

楊傑的臉色也變得認真起來，道。

「當然，還有最後一個特點，他在瓦剌當中，位高權重，頗受也先的倚重和信任！」

「其一，詭計多端，心思深沉，其二，人脈廣闊，頗受各部貴族擁戴，其三，瓦剌為數不多的萬人部落之一，土爾扈特部，已經漸漸在他掌握之中……」

「什麼結論？」

畢竟，他們有想要的東西。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二哥可以先想想，我被軟禁之處，距離瓦剌老營有數十裡，為何，我能在一夜之間，聯係到也先呢？」

這話越說，楊俊越覺得糊塗。

「瓦剌和韃靼不同，脫脫不花此人誌大才疏，底下有野心的人很多，當然，這或許和也先的存在有關，但是無論如何，想要在韃靼挑撥內亂，並不困難。」

或者說，他下意識的覺得，這根本就不是需要考慮的事。

可問題就在於，從他到達瓦剌老營之後的種種跡象來看，關於楊傑的事務，也先應該是都交給了孛都來負責。

看著楊俊的神情，楊傑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楊俊到達瓦剌大營之後的一切細節，劉洪都已經對他說的清清楚楚，所以，對於楊俊到底在疑惑什麼，楊傑自然也清清楚楚。

看著楊俊話說了半句的表情，楊傑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搖了搖頭，他道。

但是，自從見到楊傑之後，一切的發展，就徹底讓楊俊一點也看不明白了。

「從各種消息來看，此人有幾個特點。」

而且，他還想起，那個時候入營的時候，孛都是憑藉著手中的令牌，才得以順利入營。

「看來二哥也想到了。」

「孛都和也先的關係，並不如看起來那麼好！」

楊俊愣了愣，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頭一次，在楊傑的眼中，看到這種充滿自信的光芒。

「他將我交出去，表麵上也先肯定會對他更加倚重，但是暗地裡，卻必然會多加防備。」

但是，孛都為人狡猾，並沒有聽信楊傑之言，直接將楊傑交給了也先，楊傑自己也因此身陷囹圄。

所以，能夠聯係到也先，是什麼難事嗎？

既然不知道誰是那個可以煽動的人，那楊傑怎麼就敢，貿貿然的到土爾扈特部去呢？

顯然，楊傑也看出了他這個疑問，於是，停了片刻，楊傑解釋道。

起初，楊俊也是這麼以為的，這一點，從孛都依舊能夠在瓦剌營中身居高位，毫發無損便可以看得出來。

「二哥不是問，為何我不相信孛都，而相信也先會放我們走嗎？」

「這……」

這也就意味著，至少關押楊傑的營地，事實上，孛都並不能夠完全掌控。

距離！

「這便是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