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太上皇的帝王心術(2 / 2)





朱祁鎮的口氣平澹,聽不出半點情緒。

聞聽此言,偷偷瞄了一眼朱祁鎮的神色,見他麵無表情,心中不由有些遲疑,但是,猶豫了片刻,他還是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隻是頭仍舊低著,不敢抬起。

見此狀況,朱祁鎮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

「你瞧瞧你,緊張什麼,朕又沒說什麼別的,你的忠心,朕豈能不知?」

「朕隻是想告訴你,咱們君臣一體,親如一人,所以,以後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朕說,不必擔心什麼。」

「你看,這些道理,你懂得,朕當然也懂得,這麼說出來,坦坦蕩蕩的才好,臣不測君,君不疑臣,若是你事事不對朕說,生了誤會,才會釀成禍事,明白嗎?」

感受到對方飽含深意的目光,朱儀的身子躬的越發深了幾分,恭敬道。

「謝陛下教導,陛下胸襟寬廣,思慮謀深,臣所不及也。」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朱儀的心中卻不由冷笑一聲。

怪不得今天這太上皇的話格外的多,又是分析於謙用意,又是推測朝中局勢,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無所不知的樣子。

說白了,就是為了展示自己有多厲害,還敲打敲打他這個新晉的成國公。

當然了,朱儀看的清楚的很,別看現在太上皇的話說的好聽,什麼寬容大度,毫不計較。

可實際上,這根刺已經埋下了。

就像他剛剛的話裡所說的一樣,春獵之後,南宮和成國公府的命運緊密的聯係在一起,如果不想背上一個背信棄義的名聲,然後下半輩子都在無儘的猜忌當中度過。

那麼,成國公府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在這個大前提下,太上皇對成國公府的忍耐度是很高的,畢竟現在,二者是相互依存的狀態。

但是,這種狀態也有前提,那就是太上皇依然在南宮,他們依然有天子這麼一個共同的『敵人』。

一旦有一日,太上皇沒了後患,重握生殺大權,那麼,成國公府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太上皇,從來都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不計前嫌的人!

這一點,朱儀清楚,太上皇他自己更清楚,所以,打從這一刻開始,其實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然是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朱儀知道,太上皇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樣,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但是,卻還要裝出信重的樣子,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繼續擴大自己的力量,而他知道這一點,卻仍然要裝作不知道。

而或許,太上皇也知道他知道這一點,但是,卻要裝作不知道。

之後的日子裡,就要這麼維持著表麵上脆弱的君臣和睦,各自心照不宣的為自己牟利。

但是至少,在現有的平衡打破之前,這種關係會長久的保持下去。

不過,這麼做也有好處,至少,他以後再想做什麼可能會讓太上皇不悅的事情的時候,倒是不必再費心思瞞哄了。

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小小的插曲,以朱祁鎮展示了自己的謀斷和朱儀誠惶誠恐的『認錯』而結束。

輕輕擺了擺手,朱祁鎮又開口問道。

「前些日子,朕聽說了整頓軍府的消息,現如今,此事進行的如何?」

關於軍府的問題,當初為了讓朱祁鎮答應,朱儀和張輗,可算是煞費了苦心。

這個時候對方問起,也實屬正常,不過,想起剛剛朱祁鎮的話,朱儀的眼神微動,道。

「臣不敢欺瞞陛下,此事辦起來不難,當初,任禮被殺之時,臣奉聖母懿旨,前去保住任家,後來任家為表感謝,將任禮拉攏軍府官員的名單和一些信件給了臣。」

「張同知上奏彈劾的人,便是來自於這份名單,所以,證據並不難找,光是私下勾連,結黨營私的罪名,就足夠將這些人治罪的,而且,除了這些之外,英國公府也查到了不少罪證。」

「但是,此事如今畢竟是由靖安伯範廣等人主持,雖說臣的舅父王欽也被拔擢輔助,可越是如此,行事便更需小心謹慎,再加上臨近年節,所以,這件事情倒是沒有太大的進展。」

朱儀是個聰明人。

當初他和張輗說服太上皇的時候,用的是破壞皇帝想要開戰的打算這個理由。

但是現在,一則邊境諸事已平,二則有了剛剛的那番試探,朱儀幾乎能夠確定,張輗或者是其他人,背著他暗地裡和太上皇仍有往來。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是,大概率就是張輗,畢竟,上次朱儀答應要幫他上位,結果到了最後,卻是王欽得利,張輗雖然表麵上被朱儀說服了,但是暗地裡留下心結是肯定的。

所以這個時候,太上皇再問此事,很有可能還是試探。

因此,朱儀也不再隱瞞任禮的事,直接將一切『和盤托出』。

果不其然,聽到這番話,太上皇的臉色雖然看似沒有什麼變化,卻隱隱可以感受到,周圍的氛圍變得寬鬆了許多。

「張輗對朕說,你要助他,打算從……那邊著手?」

這話一出,朱儀立刻能夠確定,問題就出在張輗的身上。

抬頭飛快的看了上首的太上皇一眼,他表麵上是一副震驚的神色,但是,心中卻已經明鏡一樣。

朱儀可不會相信,這句話是說漏嘴的,這個時候,太上皇對他說出張輗的名字,一是在告訴他,南宮可以器重的人,並不隻有他一個,進一步震懾他,二是在挑動他和張輗之間的關係,當然,太上皇不會希望他們兩府的關係破裂,但是,親密無間也不是好事。

隻有他們兩府既能緊緊的靠在一起,可同時又對各自有所防備和芥蒂,那麼作為上位者的太上皇,才更好控製他們。

一念至此,朱儀心中不由感嘆一聲,果然這太上皇,也不是以前那個自視甚高,唯我獨尊的太上皇了,現如今,不管是迫於局勢還是別的什麼,總之,這帝王心術用起來,倒也有幾分模樣。

不過,若說是真正要和乾清宮的那位比起來,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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