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自我認知要清晰(1 / 2)





夜,南宮。

按照道理來說,入夜之後,宮城封閉,若非緊急軍政,臣子不得入見,此舉既是為了保證皇帝不被打擾,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但是,南宮畢竟不是皇宮,雖然帶著一個宮字,可實際上卻在宮城之外,因此,管理上就鬆散許多。

自從上次春獵之事,南宮中的侍從被換了大半之後,南宮的管理不僅沒有變得嚴格起來,在外值守的錦衣衛,反而怠惰了許多。

張輗雖是臨時決定,可有孟俊這個侍衛統領的幫忙,倒也順利的沒有驚動別人,就得到了召見。

朱祁鎮得到稟報的時候,亦是十分意外,近來他新得了一個美人,身若扶柳,嬌俏可人,和這些日子納的那幾個豔麗女子都不相同,正是聖寵的時候。

今日他剛召了這位沉宜妃侍奉,剛打算安寢的時候,蔣安就帶來了這個消息,不免讓他有些興致掃地,因此,見張輗的時候,也有幾分不耐,上來就直接了當的問道。

“張卿深夜前來,有何急事?”

言下之意,要是沒有急事,你給我等著……

不過,張輗此刻的心緒複雜之極,雖然察覺到了太上皇的不滿,但是卻無暇顧及。

看了一眼周邊侍奉的諸多內侍宮女,他開口道。

“臣確有要事,需稟告陛下,隻是事關緊要,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這話一出,朱祁鎮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剛剛蔣安來稟報的時候,他就知道,張輗此次是秘密前來。

儘管,以南宮如今的狀態,這個秘密實際上也未必是秘密,但是,這本身代表著,張輗並不想太過張揚,也不願別人知道他這次前來的事。

這種鬼鬼祟祟的舉動,本就讓他感到奇怪,現如今,張輗又讓他屏退左右,他心中自然更是覺得不悅。

不過話雖如此,但是出於對張輗的信任,朱祁鎮略一沉吟,還是擺了擺手,讓蔣安將一應無關的人等都清退了出去。

很快,殿中除了蔣安和其木格二人,便再無旁人,屏退左右,退的是閒雜人等,再是屏退,也不可能殿中沒有一個侍奉之人。

於是,朱祁鎮開口道。

“張卿,你可知道,剛剛出去的這些人,大半都是聖母給朕送來的,忠心可靠自是無疑,可這殿門外頭,南宮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線,他們若在殿中侍奉,未必會有消息泄露,可隻要他們都出去了,那麽,這麽大的動靜,必然會引起多方注意。”

這番道理,張輗自然知曉,他更知曉的是,太上皇也知曉他知曉這個中道理,因此,太上皇這麽說,其實是在暗暗表達自己的不滿,而這不滿卻又是在先答應了張輗的請求,將人屏退之後所說的,這便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張輗跪倒在地,道。

“臣蒙陛下恩信殊遇,心中時刻感懷不已,今日匆匆進宮,也確實有要事稟告陛下,此事起因,乃今日午後,右春坊大學士徐有貞來臣府中,與臣談及了近日以來京中諸事……”

說著,張輗將徐有貞今日和他的對話,以及之前徐有貞跟他的所有往來,都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和盤托出,並無半絲隱瞞,其中甚至包括他和朱儀為拿回軍府掌控權的密謀。

應該說,這是張輗首次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一切事情,都袒露在太上皇的麵前,當然,說是完全毫無保留,也不準確,至少,他們兩家聯手算計任禮的事情,他就沒敢說出來。

不過,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感到忐忑不已,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和朱儀的密謀,是在牟取私利,雖然說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就這麽說出來,到底會引起太上皇的什麽反應,他還是有些沒底,隻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隻能賭一把了。

今日徐有貞對他說的那些話,張輗很清楚,是在挑撥他和朱儀之間的關係,好讓張輗更加倚重徐有貞這個智囊。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徐有貞說的沒錯,朱儀這個人,心機深沉,辦事老練至極,更重要的是,和自己一樣,朱儀一直以來,最先考慮的,都是成國公府自家的利益,在此基礎之上,才是英國公府的利益如何保全。

這點差別在平時看不出什麽,可一旦遇到關鍵的時候,就體現的尤為明顯,從之前複爵,啟奏重設幼軍,到算計任禮,打算拿回軍府權柄,再到現在遴選勳衛,得到好處的,都先是成國公府,英國公府雖然也有裨益,但是卻遠不及成國公府。

張輗之前就已經有所感覺,隻不過徐有貞將其點破了而已,但是,察覺到了也很難改變這種局麵,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張輗清楚,這源於他自己的才乾能力欠缺,所以隻能靠朱儀來幫他出主意。

既然這些主意都是朱儀想的,那麽他肯定會優先偏向於成國公府的利益,這一點,即便兩家的關係再好,也改變不了。

所以實際上,兩府結親固然是好事,但是結親隻代表著兩府的資源整合,可以相互倚助,但是能不能利用起來這份力量,還要看兩府主事人的能耐。

而這,就是形成這種局麵的原因,兩府聯合之初,英國公府勢大,這不假,但是,既是聯合便無上下之分,隻有主次之別。

這主次之別,在一方對另一方沒有絕對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並不取決於誰強一些,誰弱一些,而取決於,他和朱儀誰對朝局的把握更加獨到。

顯然,在這一點上,張輗是比不上朱儀的,以前張輗並非意識不到這一點,隻不過,被他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而已,說白了,人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的,哪怕之前他已經辦砸了那麽多事,但是,隻要沒有被當麵指出來,他就很難自己主動麵對這一點。

或許這本身,就是他一直失利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徐有貞的一番話,使得張輗沒有辦法再回避這個問題,他不得不承認,在謀略籌算上,他就是不如朱儀,也不得不承認,如今兩府關係雖然依舊親密,可成國公府已然逐漸膨脹,隱隱有超過英國公府的趨勢。

所以,再繼續將希望寄托在朱儀的幫忙當中,很明顯並不現實,他必須要有自己的籌算,然後才可以借助成國公府的力量,達到英國公府的目的,就如朱儀之前所做的一般。

徐有貞的目的很明顯,他就是希望張輗能夠轉向依靠他,但是,前有任禮,後有朱儀,借合作之名行利用之實的虧,張輗已經吃的夠多了,他不想再重蹈覆轍,那麽徐有貞和前兩個都不同,隻是一個文臣而已,對英國公府造不成什麽威脅,他也不願意再走過去的老路了。

但是不走老路,新的出路又在何處呢?

張輗思來想去,始終沒有頭緒,直到他開始嚐試換一種思路,那就是,如果三弟還在,麵對這樣的局麵,他會做什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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