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1 / 2)

身份證019 西西特 5225 字 剛剛




“啊啊啊啊啊!!!!”

“啊――”

隔壁屋裏傳出刺耳的驚恐尖叫聲,還沒上炕的王寬友幾人拔腿跑了過去。

陳仰立即叫醒朝簡:“出事了,快起來!”

朝簡掀開被子坐起身,半垂的眼有點發紅,眉梢都是沒休息好的疲意跟躁鬱,陳仰把拐杖塞他手裏。

陳西雙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類型,不用管家屬,他早就從炕上蹦了下來,不敢去隔壁,就在門口打探動靜。

聽到什麽,陳西雙跑回炕前,聲音顫顫的說:“薑苗死了。”

陳仰一愣,隔壁有四個薑苗,死的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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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是項甜甜。

陳仰一過去就看見了她的屍體。

她坐在炕上,身體背對著門,頭卻是正對著的。

王小蓓是唯一一個在場的,她驚嚇過度神智不清,整個人躲在被窩裏不出來,一時半會根本沒法詢問。

“你們陪陪她。”王寬友對另外兩個女士說。

小襄不善交際,笪燕則是同性緣很差,公敵一般的存在,幾乎沒有要好的女性朋友,她做不來這種跟“親近”“相依為命”掛鉤的行為。

見兩人遲遲沒表態,王家人王寬友隻好暫時拋開男女有別,接下了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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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去外麵等著。

集市那邊的嘈雜聲一波一波的往他們這邊傳,猶如兩個世界。

三月底了,晚上還是有點涼,陳仰剛從被窩爬起來,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朝簡拽他外套拉鏈。

陳仰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沒拉好,他默默拉上去,拉到頂,脖子跟下巴往裏縮。

月亮高掛,靠著牆根的眾人沒有什麽交流。

徐定義拿出一包沒拆的滕王閣,撕掉上麵的金線把煙散給大家抽。

錢秦搖頭,陳西雙也不要,朝簡那徐定義壓根不敢過去,隻有陳仰接了一根煙。

“我抽幾口提個神。”陳仰把打火機還給徐定義,咬著煙小聲跟搭檔說。

搭檔不搭理他,麵色很冷。

陳仰對徐定義投過去“沒事,我搭檔隻是不喜歡我抽煙,不會把火氣撒到你頭上,放心”的眼神。

完了就默默的上一邊抽去了。

徐定義擦了把腦門的汗,妻管嚴既視感好強。

“你們說怎麽突然就……”徐定義肉坨坨的臉抖了一下。

沒人往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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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分鍾後,屋裏響起王寬友的喊聲,讓大家都進來。

項甜甜的屍體還在炕上。

王小蓓的情緒稍微恢複了一點,她抱著身子縮在椅子上麵,長發擋臉,露出來的半隻眼睛又紅又腫,比死了的項甜甜還像鬼。

膽小的都不往她那看。

陳仰第一眼的時候有點發怵,多看了會就好了,他在門邊抽煙,鞋子勾著搭檔的拐杖。

“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

朝簡冷眼一掃:“抽完煙再跟我說話。”

陳仰:“……。”

哎,在車站好像說過以後不當著他的麵抽煙。

陳仰側了側身,對著門外狠吸幾口就把煙頭掐了,屈指彈出去。

“好了,可以說了。”

朝簡朝王小蓓那邊頷首:“她在說。”

“沒啊,她不是還……”

陳仰正說著,炕上的王小蓓就發出了聲音。

“我跟她鬨著玩的,她脫了鞋把腳伸到我麵前熏我,我假裝生氣的打她一下,她裝出很怕的樣子說對不起。”

王小蓓嗚咽起來:“當時還在玩,我叫她影後,她就又換了種語氣跟我道歉,我誇她演得好,然後我就背過去讓她給我梳頭……”

王小蓓的牙齒開始“哢哢哢哢”的打顫:“後來她還在說對不起,不停的說不停的說,一直說。”

“真的,一句普通的話說多了,一遍遍的重複,那種感覺說不上來,當時我心裏就有點毛毛的了,我有點生氣的讓她不要說了,她沒有停,聲音裏的哭腔越來越嚴重……”

“嗚嗚嗚……”王小蓓把頭埋進腿間失聲痛哭。

屋裏隻有她的哭聲,其他人一致的靜默,直到她哭得打嗝了,王寬友才去拍她後背安撫。

“你們玩鬨之前發生過什麽?”

王小蓓抽泣著說:“沒有什麽,那時候大家都在的,我們就聊天,說是集市很臟,身上好多……”

“名字!”

她突然驚叫:“她喊了名字!”

屋裏眾人屏住呼吸。

“什麽?”

王小蓓指著小襄,嘴唇顫抖的說:“她叫了她的名字。”

前一個她是指項甜甜,後一個是說的小襄。

大家屏住的那口氣吐緩慢出來,周遭凝固的氣流也重新流動,隻是浸滿了寒意。

項甜甜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她叫錯了名字。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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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錯名字竟然真的會死。”

“還是我好,我記性不行,根本記不住大家的名字,按照年齡性別劃分的三個對我來說剛剛好,不會叫錯。”

徐定義拍拍胸口:“對名字敏感的就慘了。”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對名字相當敏感的陳西雙吐槽。

徐定義尷尬的麵皮一紅:“我也不是那意思。”

“我們都回屋吧。”

“等等!”笪燕頭往牆裏扭,手指向炕的方向,“那個怎麽辦?”

王寬友道:“有的任務裏會自動消失,有的不會,目前我還沒有發現規律,不知道這個會是哪種。”

門邊的陳仰撓撓臉,小尹島的任務者屍體不會消失,火車站的會。

一個是死亡陷阱,一個是普通任務。

說白了,就是死得多的,規則會處理掉屍體,死得少的就不管。

“所以呢,說了等於沒說。”笪燕那張高級臉上有著冷意,“就算會消失,屋裏也是死過人的,還就在炕上死的。”

“更別說不會消失了,我們哪敢睡!”

徐定義說:“那你們來隔壁,大家都待在一起?”

笪燕的臉更冷了,她看徐定義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猥瑣男:“你們就不能跟我們換屋子嗎?”

徐定義往屍體那飛快瞟一眼,胖胖的身子猛烈一顫:“這邊炕太小了,我們躺不下,換不了的,我們不換!”

陳西雙擦得香香的手攥緊,哀求的眼神瞅著笪燕。

仿佛成了巫婆的笪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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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少說兩句。”王寬友像個領導者,“有了身份號就注定不會再有普通平淡的生活,克服恐懼是第一步,遲早要習慣,除非是不認為自己還有下個任務。”

陳仰嘴一抽,這次八成就是王寬友給新人做的科普。

說話穩,要害也抓得很準,別人被他刺到了還覺得他是對的。

笪燕被王寬友的話堵死了,找不到突破口反擊,她看王小蓓跟小襄:“你們呢?都不說話?這屋子是我一個人住嗎?”

王小蓓隻是哭。

小襄全程都坐在小桌前,指尖劃著桌上的一條條紋路。

小孩子一樣,一直在描摹。

笪燕看她們這樣,孤立無援的感覺衝上心頭,她抹了抹眼睛,壓抑著哭了起來。

屋裏的情況淒慘得不行。

王寬友看了圈同胞們,征求意見的口吻說:“要不,屍體放到我們那邊?”

陳西雙傻兮兮的:“放哪啊?”

“床底下。”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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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要說什麽,外麵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得很快,也有點亂,他把半掩的門拉開一看。

是李平,劉順,張廣榮,他們回來了。

三人一下子吸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徐定義好奇的問他們:“拜祖是什麽樣?”

劉順跟張廣榮進屋就躺下了,李平回了句:“你們家沒拜過?”

“擺上飯菜,燒紙,磕頭什麽的。”徐定義想了想,“你們是這種流程嗎?”

李平也躺上去:“反正就是拜祖!”

徐定義在炕邊嘮叨:“還有別的吧?”

沒人理。

陳仰朝劉順走過去,腰彎了彎,聞到了他頭發裏的香火味道:“薑大,村長帶你們去了哪?”

劉順閉著眼:“家祠。”

祠堂啊,陳仰昨天在村裏走動的時候沒注意,他習慣的回頭找搭檔的身影,找到就眼神詢問。

朝簡抬了抬眼,沒什麽表情的跟他對視。

陳仰有了答案,抿著的嘴角鬆了鬆,這位的觀察力比他強。

轉身的時候,陳仰隨意的提了一句:“對了,薑大,薑苗死了。”

劉順閉著的眼皮一抖。

旁邊的李平直接睜開了眼睛:“誰,誰死了?”

“長得甜甜的那個,”陳西雙插嘴。

李平又問:“什麽時候的事?”

“你們走後不久死的。”

徐定義補充道:“差不多有半小時。”

李平的眼眶徒然撐大了幾分,下一秒就把眼睛閉上了。

而劉順一直沒睜過眼,眼皮也沒停過抖動。

至於張廣榮,他躺得遠一點,後背有一瞬的僵硬。

陳仰把這三人的細微變化都捕捉到了。

不對勁。

項甜甜不是叫錯名字死的嗎?能跟拜祖扯上聯係?

這裏頭會有什麽名堂呢……

“屍體沒了。”王寬友從隔壁回來說。

陳仰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任務不是普通任務?他看看屋裏的任務者,加上隔壁的,還剩十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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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還是淩晨三點半出攤。

上次村長讓他們提前的理由是,外地攤販來得早,好位置快沒了,這次是“都第二天了,不多賣賣,怎麽賺到那個數”。

陳仰懷疑當年就是這樣。

原本是五點半開始的,不知怎麽變成了三點半。

陳仰站在攤前打哈欠,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他又打了哈欠,擦掉眼角的濕潤跟中年女人搭話:“薑苗,早上好。”

中年女人不回應。

陳仰友好的說:“你昨天的那一籃子小雞都賣完了,今天肯定也會賣掉。”

“是啊。”中年女人這回給了回應,肢體欲言卻是跟回答不相符的緊張不安,沒有絲毫放鬆。

陳仰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轉去另一邊的修鞋匠那。

修鞋匠正在按小舊機子給一雙皮鞋打線,兩隻手跟套袖上都是臟汙。

攤邊還有不少鞋在等他修,生意非常好。

陳仰湊頭看修鞋匠忙活:“師傅,你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這啊?沒找個地方睡覺?”

“睡了。”修鞋匠用剪刀把線剪掉,“你們村睡的。”

陳仰問是誰家。

修鞋匠將搭在腿上的布理理,皮鞋放上去,他拿小刷子刷鞋幫:“一老友那。”

老友?陳仰欲要問話的時候,有人來鞋匠這兒拿鞋,通話也因此被砍斷了,他沒能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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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多,陳仰去朝簡的攤前,小聲道:“我想去趟家祠。”

這個時間點村裏人應該都出來了。

“我早去早回。”陳仰說,“你看行不行?”

朝簡:“去吧。”

陳仰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他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朝簡彈他耳朵。

陳仰疼得一把捂住:“我還以為你這次又要說教。”

昨天阻止他去其他攤位查探的人,今天竟然同意他一個人去搜集線索。

難道家祠比集市安全?

陳仰忽地看向少年,真是這樣?

朝簡用拐杖敲他小腿,不耐道:“還不走?”

“走了走了。”陳仰力道不重的踢開拐杖,“攤位我讓修鞋匠跟薑苗幫我看著,你也幫我注意注意,要是村長來了,你就說我拉肚子。”

集市上人影交錯,陳仰邊走邊留意周圍,很快就消失在了朝簡的視野裏。

像大海裏的一條魚,轉眼便看不到了,更捉不住。

朝簡低頭看自己不能走的左腿,沉默許久。

拐杖大力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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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昨晚從朝簡那得知了祠堂的方位,他並沒有在路上多耽誤時間。

集市後麵的村屋間也的確沒見到什麽人。

都在逛。

陳仰在祠堂外駐足了不到一分鍾,他往後退,在一段距離的助跑中提速,靈巧的一鼓作氣衝上院牆,抓住牆頭,翻身躍了進去。

落地的悶響被陳仰壓到最輕,腿部肌肉繃得過於緊了,有點抽,他抬腿放下,重複了幾次動作緩了緩。

翻牆的事很多年沒乾過了。

上一次好像還是上高中的時候,翹課出去跟社會上的打籃球贏球場,結果成了乾架,鼻青臉腫一言難儘。

陳仰在地上找到一塊石頭,手摸了摸,尖銳程度還可以,他把拿著石頭的手縮進袖子裏,輕手輕腳往祠堂裏走。

厚重的老木門被推開了,那聲響像一個快死了的老人發出的一聲喘息。

陳仰踩著高度警惕的腳步走了進去。

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麵而來,陳仰在小尹島的戚婆婆那聞到過。

木頭跟香爐混拌的味道,裹挾著歲月的灰蒙。

祠堂就一間屋子,很大,也很空,陳仰站在門口,正對著他的是祠堂上方。

那裏放著三把椅子。

一把應該是村長的,另外兩把給誰坐的不得而知。

底下還有五把椅子,一邊兩把,一邊三把。

出攤的25人裏麵,村裏有兩個薑大,任務者有三個,跟椅子分布疊上了。

那裏就是他們五人的座位。

劉順三人昨晚回來沒透露拜祖細節,說明是發生了讓他們忌憚的事情,不能說。

陳仰試著腦補他們拜祖時的畫麵,一股香味湧進他的鼻息裏,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從門口走進來,沿著味道停在一個香爐前麵。

這香爐大不說,位置也擺的不對,竟然沒有擺在祠堂正中間,而是在右邊。

而且拜祖的時候,一般是點三根香,天,地,人。

陳仰看著香爐,這裏麵卻有很多根。

突有一股陰風從背後吹來,像有什麽貼上了陳仰,從後麵伸頭看過來,他凝住的視線頓時就散開了,臉上的血色也褪得一乾二淨。

石頭隻能防人,對鬼魂沒用。

陳仰受到陳西雙的影響,快速在身前劃了個“十”字。

那陰風還在。

陳仰一動不動,衣服裏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薑大?”

“薑人?

“……薑苗?”

陳仰把三人的名字挨個念了一遍,身後沒有絲毫動靜。

祠堂有薑家其他人的吧。

沒看到一個牌位,不知道都放哪了。

後麵有鬼,陳仰不敢回頭,隻能瞪著香爐,不知不覺就數出了香的數量。

60。

這個數字讓陳仰有點熟悉,想不起來是什麽了,就在他不知道是悶頭撤走還是硬著頭皮往下查的時候,他發現了對麵的東西。

一麵櫃子。

陳仰忍不住的邁開腳步朝那邊走去,整個人和櫃子一樣,融進了昏暗的光線裏麵。

這櫃子像藥店裏的藥櫃,每個上麵都貼著一個編號。

1,2,3,4……

橫列是10個一列,一共6列。

陳仰數了數,60個。

60……

60!

陳仰下意識往後扭脖子,恐懼讓他的動作徒然卡住,硬生生的轉了回去。

60根香,60個櫃子。

信息的重點在櫃子上麵,陳仰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這種櫃子的排列確實像藥櫃。

可是……

停屍房的也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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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想象力是無限的,也很頑劣,不按常理出牌。

創作的時候擠牙膏,某些時候卻猶如發洪水,堵都堵不住。

比如看鬼片的時候,看完鬼片睡覺的時候。

又比如背後有隻真鬼,麵前可能還有一群的時候。

陳仰很怕拉開櫃子一看,裏麵是張人臉。

或者櫃子上麵開始流血。

櫃子裏有女人的哭聲“好擠啊!我好擠啊!”。

櫃子自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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